遺夢四

林風月心裡裝著事，回去的時候人都沉寂了下來，坐在車子裡木木的。

“大小姐，程師傅呢？”見只她一人，穆宏開口問。

“大約是有事，我們先回去吧，明天還要過來。”

她這麼一開口，穆宏也不敢拒絕，發動了車子，離開了孟家院子。

穆宏看著她垂頭喪氣的樣子不由開玩笑道，“大小姐，可是在裡頭遇到了什麼麻煩？”

穆宏的話讓林風月心中煩惱漸增，果然事情多了，心思就重了，她皺著眉，一手無意的剝著指甲，“只是覺得今後有的忙了。”

“那也是好事，至少大小姐有事做了，不必整天在家想著今後做什麼。”

“你說的也是。”

她幽幽的看著車窗外，今後的路固然艱難，只是她還能一直這樣下去嗎？陳彥東的那句話一直在她心口盤旋，程瀾是他的姐夫，她本來就和林玉芝不合，可他竟然幫她到了這個份上，這麼一來，就算是聖人也會為此而感動。

只是為什麼她心中卻覺得越來越空蕩蕩的，好像一件事還沒結束，卻開始了新事情的一般。。

程瀾真的利用自己嗎？可，自己身上有什麼可以值得他利用的？

如果說戲的話，梨園隨便找一個都比現在的她來的強。找她當徒弟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除了這個，林風月也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讓他利用的……

揉了揉太陽xue，暗道現在想的再多也是無用，這會兒機關算盡，說不定程瀾是真心想要幫助她，她這麼想他未免心腸太過歹毒了，還是放下心思好好學戲，她在心裡這麼勸說自己…………

車外的陽光正值刺眼，卻不同於剛來京城一般，她閉上眼，思緒萬千……

昨日還是豔陽天，今日天公卻不做美，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六月裡天氣正悶，雨一下，空氣都清爽了不少，屋後的葡萄快到了成熟的季節，藤上搭著防雨的簾子，果子漂亮的垂蕩在那裡，伸手就能摸得到。

林風月早已起身，昨日想得太多，沒有睡得著，幹脆就早些起來。她探手摘了一顆葡萄，隨手放在衣服上蹭了蹭，這青澀的樣子，一看就是酸的，可放在鼻前聞聞，卻帶著一股雨後的清香。

“穆宏！”

穆宏在廚房幫芳婆打掃，聽到林風月的吩咐，立刻走了過去。

“大小姐，怎麼了。”他擦了擦手中的汙漬。

“我出去一趟，早飯就別做了，你們自己吃一點吧。”

還沒等穆宏和芳婆開口，她就走出了門。

雨後洗刷的京城，讓此刻皇城看上去格外宏偉，這不同於她家鄉，這裡陌生的空氣她至今都沒熟悉。石板上的小花脆弱的張揚，林風月想起了她家的花。江南是如水的，就算是雨滴也帶著柔情蜜意，不同於此刻，這雨水滴滴刻骨。

那會兒她跟著沛師傅每日學戲，沛師傅算得上他跟她家有關系的外族，屬於遠親。自然不會像其他師傅教徒弟那樣，稍有不如意就非打即罵。因此相對於其他學戲得人來說，林風月覺得自己生活在大宅中是幸運的，不會面臨這種不該有的體罰。

小的時候跑碼頭，見了一些跟她一般年紀的小孩，個個背不會戲詞就被師傅打的血肉模糊。那會她不懂，只覺得這些人真是笨。可如今算是都明白了。一個人的興趣和活下去的本事這兩者本來就有沖突。不關其他，她是林家大小姐，就算是唱戲世家，也不可能讓她這個大小姐去靠這個吃飯。可如今卻是大大的不同，她哪裡算得上大小姐，不過是跟那些孩子一般，為了出人頭地，為了生活，做起了這個祖宗用來虎口的活。

要是她父親和哥哥看到她如此的生活，大概要氣的棺材板都要掀起來了吧……

這麼想著，她笑了笑，邁步走上了城樓。

“林師妹！”

剛想上去，卻看見皇城口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而那聲林師妹，差點讓她一個踉蹌摔下去。

她停下步子，那人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師妹，想不到你也是每日都來這兒練習。”

林風月看著他一身大汗，嘴角一抽，“孟先生怎麼也會來？”

孟七猛的擺擺手，“別叫的如此規矩，現在家父不在，我算的上你師哥，喊師哥就行。”

林風月感覺自己有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這孟七怎麼跟昨日不同，那彬彬有禮的樣子難道是假象？這一口一個師妹，她貌似還沒成她師妹吧……

似乎看出了林風月的無語，孟七抓了抓頭發，“家父非常嚴厲，人前必須給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