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掙紮了許久,從腕子上褪下那個木鐲。
江正呆愣在那裡,”趙光義?”
他已經說不出來話,他還是笑著看他,把那鐲子生硬地套在了江正的手腕上。
江正瘋了般地拉住他的領口逼迫他直起上半身,他告訴他呆子你必須活著,可是那人的眼色已經渙散,自己想出去叫人,可是趙光義無論如何也不肯放開手,他的嘴唇微動,江正俯下身子過去聽,已經微弱至不可聞地細弱聲音,卻是三個音節。
那瀕死的人最後告訴自己三個字,亦或者說,他在喚自己。
他喚江正,”趙光義。”
後來他便死了。
那個孩子死了。死因竟然是因為吃了含大量鹽巴的食物。
江正聽到的時候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他不知道他的器官衰竭,不能吃鹽,他亦不知道他每日毫無任何味道的齋飯是必須的。
他只是怕他身體得不到應有的養護,想著就當作是給他的生日禮物。
結果,死的是那個孩子,可是從此,世上再無一個江正。
他帶著他的鐲子,他便是趙光義。
他死的那夜,江正不斷地夢見那佛龕前的長明燈傾瀉而下燒起了大火,鏡花水月之中佛祖慈悲的面目竟然顯得猙獰可怖。黑暗中他幾度驚醒掙紮起身跑去前面察看,生怕有了疏忽。
可是安然無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往日無數個日夜一般,沒有絲毫不同。
一個人死了便是簡單地被一筆勾銷。
而這世間輪轉永遠不會停歇,何況你是誰,你誰也不是。
之後便是漫長地等待。
歲月消磨了江正的稜角,他獨自等待一個契機,堅持以那個孩子的身份生活下去,時間長了,就忘記了自己是誰。
腕子上的木鐲日夜不肯摘下,夢裡的孩子總在不停地說,他一定會回來尋這鐲子。江正醒來心聲厭煩,卻總也不曾真的狠心放棄。
總是覺得,因為他走了,所以自己便需要努力地去完成這份期望。或許心裡仍有兒時的賭氣心態,你就這樣隨意地放開手,我便一定要試著贏過你。
直至後來突然寺中起變。
安東寺地處金陵以北,算作金陵第一大寺,一些皇親貴戚時常地造訪原不是稀奇事情,出家人不該過多地探聽政事,可是外面風風雨雨藉著來求平安添香火的百姓嘴裡流傳開去,他便也知道些一二,太子的氣焰愈發囂張。
這事情與他何幹呢,待到某日深夜,他被人以住持的名義關在間禪房裡不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