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何曾識愛憎中)
“我……”他死力地掙紮無果,只能靠著他不動,“我嫉妒……我也不知道……”又是語氣悲慼強自鎮定下來,“你放手……”肩骨被他捏得隱隱生疼,李從嘉蹙了眉去躲閃。
“不放。”
“我這時候又死不得……先放手。”
“你還敢想死?”無奈地彼此僵持,李從嘉沒辦法只得鬆了氣力去隨他錮著不動,趙匡胤見他忽然的無助更覺得難過,慢慢地擁著他讓他先平靜下來,“你嫉妒她?”
他這時候清清淡淡的聲音分外安穩,無奈地樣子竟似個孩子一樣應著。
“那你喜歡她?”
李從嘉坦然應下,“是,嫉妒……都是因為喜歡……”
“你愛她?”
他周身一震,再也不肯開口。
“愛不愛?”他的問題咄咄逼人。
長時間地靜默。
趙匡胤定定望他半晌又是笑了,安慰似地放開手去讓他靠在枕上舒服些,“她教會你嫉妒……卻沒能教會你識得愛憎,所以從嘉……她只能用死留在你心裡。”
他也是見得的,同李從嘉一樣一身傲骨自持的鳳凰,絕不若一般尋常女子,所以他們倆人不可能像尋常夫妻一般生老病死,鴛鴦白首,他們在一起就是彼此地對峙,誰也不肯認輸。
因為太相似。
彌補不了彼此的缺憾,一步都退不得,他竟然有些替那朵豔極的牡丹惋惜……人間殊色,如今卻也是生死靜默,用一場死亡傷人傷己,連這法子都是同李從嘉一般的風格。
“從嘉,你總是喜歡和你一般的人事,紫檀……天水碧……絃歌詞賦,包括娥皇。”
“可是你愛誰呢……”
李從嘉從不言愛,這個字是他的禁忌,因他回答不了。
趙匡胤望他靠在那裡沉默無聲,卻是收起了神魔不傷的面具來,也只是個迷茫的赤子心性,都以為他是性子太冷,寡淡得好似提及這些感情都是玷汙一般,都以為他不屑於說這些字眼,其實他只是自己也不明白。
他的心澄澈如斯,蕩開去了本來就是幹幹淨淨,只是生來的一切仰慕把他捧得太高,到了最後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如何才能為了自己而活。
他不說只是因為他確定不了。
李從嘉可以笙歌醉夢,可是從來都是冷眼旁觀淡然處之,太分明的心境,果真是不容易縱情。
趙匡胤命人撤去了藥碗,“今日天色尚安,出去走走可好?”
這小小檀閣憋悶不散,李從嘉也便應下。
流珠進來為他更衣亦感奇怪,國主多日都出去不得,他只是忽地動了心念,那人手間的溫暖太讓人留戀,他嘆息一聲,也就放了執念,隨他出去。
宮內原本的琉璃垂花飾,五色雲母屏風今日因這喪期都換成了肅靜顏色,好在李從嘉眼目不好不得摘下那綢帶來,不然這悽涼景緻總太傷人。
趙匡胤見他緩緩出來,伸出手去牢牢地拉住他,一如當日看雪落之時,手間的力量便是擔負,便是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