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千雪澀澀一笑,“不要多問,去吧。”
天邊晨光熹微,朝陽漸漸自雲層中探出來,下了兩日兩夜的雪終於停了,天色放霽。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離去,原本擠得滿滿當當的步兵衙門漸漸變得空曠,慕千雪遙遙望一眼昭明宮的方向,深吸一口氣,對站在旁邊的張啟淩道:“可以走了。”
張啟淩微微一笑,伸手道:“雪天路滑,我扶你。”
“不必了。”慕千雪避開他的手,自己往外面走去,望著在雪地裡艱難行走的倔強身影,張啟淩神情複雜而迷離,在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後,他快步追了上去,不由分說地握住她手臂,“我扶你。”
遮蔽天空多日的雲層隨著天光的暢亮逐一散去,明淨清徹,朝霞燦若雲錦,雖然積雪重重,卻給人一種生機勃發的感覺。
走出家門準備開始一天勞作的百姓,驚奇地發現原本滿街可見的官兵不見了,重重把守在城門的官兵也都盡數撤走,只有與往常一樣的幾個城門吏在那裡把守,也沒有了那種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氣氛。
盡管他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官兵的撤走無疑令他們鬆了一口氣,臉上多了幾分笑容。
丹陽門外,慕千雪默默注視著繁華依舊的金陵城,明眸中有著深刻的眷戀與依依之色。
她費盡心神,終於保住了這片錦繡江山,卻不得不離去……
東方,我做到了,我沒有食言;所以——你也一定要醒來,醒來好好守住屬於你的山河錦繡,不論我去到哪裡,都會向上天祈求你安好。
“走吧。”她眼裡的依依不捨令張啟淩莫名不快,胸口像是壓了塊大石一般,悶得幾乎透不過氣來。
慕千雪默默隨他上了等候在一旁的馬車,在車簾放下後,馬車徐徐動了起來,車軲轆在雪地上留下兩道長長的印子。
馬車中的兩人寂寂無言,一個是無心說話,另一個則是不知該說什麼,除了沉默依舊只有沉默。
慕千雪緊緊攥著冰冷的雙手,眸中是死寂的蒼涼,這一別,對她和東方溯而言,只怕就是永遠了,以後……再不得相見!
一想到這裡,她幾乎落淚,費盡力氣方才將淚意壓迫在眼眶中,不讓它落下,不得宣洩的悲涼在四肢百骸裡蔓延,不斷帶走體內僅餘的暖意。
一隻小小的暖手爐被塞到了她手中,耳邊響起張啟淩低沉的聲音,“可是在怪我?”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暖手爐是溫熱的,卻不足以融化她體內的冰冷。
張啟淩默默看著她,許久,他搖頭道:“東方溯可真是幸運,有你這樣不計一切的為他籌謀,連我都開始羨慕他了。”停頓半晌,他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最初助你逃離西楚的那個人是我,你會像對他一樣對我嗎?”
慕千雪在他的注視下緩緩搖頭,“你不是他,你也永遠不會變成他。”
張啟淩笑容一僵,旋即已是若無其事,快到讓人無法看不清,淡淡道:“從這裡到東淩,差不多要走十天,你睡一會兒吧。”
慕千雪點點頭,她確實是累了,從前夜到現在幾乎不曾合過眼,一直憑著一股心氣在強行支撐,這會兒心情松下來,很快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