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拿個東西給你。”
方念之跑回了自己的屋子,從枕頭下面摸出一個東西,緊緊的攥在手心裡。
他喘著粗氣將東西塞到餘璃手裡,“這個給你,天色不早了,回去的時候小心些。”
說完就回了方少爺的房間。
餘璃往手心裡一看,發現是一串精美的貝殼手串,上面每一片貝殼都被人仔仔細細的打磨過了,在燈光下透著柔和的光暈。
她將手釧戴在手上,提著燈籠高高興興的走了。
方少爺自從得病之後,即使在深夜也是毫無睡意,在床上躺久了每日無聊,他的聽力也變得很好,方念之一進來,方少爺就用微弱的聲音說,“你妹妹?”
繞籬又去院子裡熬藥了,只剩下方念之和方少爺。
方念之應了一聲,他手邊擱了一盆熱水,方少爺今晚有些低燒,他要時不時地為方少爺換毛巾擦身子。
“有家人真好。”方少爺一雙青白的雙眼緊緊的盯著床頂,不知道在看些什麼。
方念之沒敢接話,生怕說錯了什麼。方少爺又說,“其實,我很羨慕你。”
“奴才是卑微之人。”
“可......可你有我沒有的東西。”
卑微又如何?有家人對著你噓寒問暖,有一副健康的身體,不像他,年紀輕輕的卻是行將就木。
繞籬是從小服侍方少爺的小廝,這幾天方少爺病情加重繞籬也沒少偷偷揹著方少爺在方念之面前流淚。方念之也依稀知道,方少爺是方家一個旁支的少爺,在沒有過繼給方老爺之前,也曾經是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
他曾經也和所有的少年一樣,健健康康的。
方少爺似乎是受到了觸動,話也變得格外的多,“我幼時喪母......父親從來不重視我。我整日與詩書作伴,我那時也想著,等到合適的年齡,我也想娶一個好看的姑娘。我們一起看書賞花,歡歡喜喜平平淡淡的過完一生。”
方少爺咳嗽了幾聲,頓了好一會兒,聲音沙啞而微弱,“方家是臨輝城首富,老爺卻膝下無子,打算從族中旁支過繼。父親......原本是要送二弟過來的,可是沒過多久,方家出了命案,傳出了不好的名聲......繼母哀求父親,將我送了過來。我到方家的時候,我就知道,咳咳。”
方念之清清楚楚的看到方少爺的眼睛裡泛起了點點淚光。
“此生此世,我與他們,生死無關。”
面對方家潑天的富貴,他的父親不可能無動無衷,可方家出事,他又不忍將自己最鐘愛的兒子送過去。只能這個可有可無的兒子過繼過去,就算是知道兒子可能一去不回,他也沒有回頭。
方少爺沒到方家幾天就身患重病,從此纏綿病榻,可是他的父親,他的弟弟,沒有一個人來探望過他。他的親人甚至沒有捎來隻字片語,而方老爺本來對過繼來的兒子還抱有一絲的幻想和喜愛,也在他纏綿病榻的日子裡漸漸地消磨殆盡。方少爺就躺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心一點點的冰冷,一點點的絕望。
這原本就是一個賭局,若是方少爺成功接管了方家,他們自然能夠順著這個竿子往上爬。反之,他的父親也只不過是失去了一個兒子。
在一個膝下兒女成群的家裡,兒女反而成為了最不值錢的,而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的他,在父親眼裡大概是一文不值的。
人們常說,一人得道雞犬昇天,總以為這個‘得道’的人是多麼的了不起光耀門楣。但是也許還有這麼一種可能,這個人,只是一家人為了得到榮華富貴的一個犧牲品。
今夜凝雲在魏姨娘房裡守夜,屋子裡只有餘璃一個人,她梳洗完畢之後,穿著褻衣躺在床上。她舉起左手,盯著左手腕上的那一串貝殼手串。迎著燈光,餘璃清清楚楚的看見,在一片白色的貝殼上,字跡清晰的刻著一個‘璃’字。
餘璃摩挲著貝殼上的字跡,心裡直犯咕嚕,這是什麼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