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爺往她所指的那個方向看去,果然看到自己的佩劍被懸掛在柱子上。他的佩劍是名家所造,連劍鞘上都鑲滿了寶石,平日在家時都要好好放置在劍盒中,可是如今被懸掛在農家小院的樑柱之上,看起來竟然也好不突兀。
方少爺在枕下摸索,果然摸到了一塊玉佩,他握著玉佩鬆了一口氣。他心下想道:不告訴別人什麼?他突然想起,他當時被人追殺,身上必定沾染了血跡,這姑娘說的不告訴別人,應該就是這個了。
他心下恍然一軟。
“多謝姑娘。”方少爺低笑了一聲,將碗裡的湯喝的幹幹淨淨的,“你放心,我不是壞人。”
“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少女被猜中心思,慌慌張張的接過碗走了出去,方少爺躺在床上小憩,迷迷糊糊之間,他好像聽見有人在門外說話,是個年邁的老者,應該就是她口中的蔡爺爺。
“他醒了?”
少女應該是在和他比劃手勢。
“既然在休息那我就不去看他了,丫頭,他到底是個男人,住在你這兒確實不太方便要是被人家知道了你以後可怎麼嫁人啊?”蔡爺爺嘆了口氣,“反正他也醒了,要不把他挪到我那裡去吧,我照顧他還方便些,有什麼狀況,你再過來看他也是一樣的。”
方少爺還未清醒,他突然很想知道那個少女是用著什麼神情,又說了什麼話。
他做了一個夢,一個半真半假的夢,那是他十九歲生辰的前一天晚上,父親笑意吟吟的問他,“我兒即將成人,可有想娶哪家淑女閨秀為妻?”
他當時道,“但憑父親。”
他現在很想告訴他的父親,他遇到了一個姑娘,她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她有一雙燦爛似星辰的眼睛,她也不是哪家的名門閨秀,可他喜歡她,是一見鐘情。
方少爺這一覺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傍晚,少女給他端來了晚飯,一菜一湯。飯後,她將他的衣服拿了進來,又給他端了一盆熱水,出去時還順便帶上了門。
他的衣服被疊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邊。出門時穿的藍色披風被疊在最上面,他拆開看了看,發現在樹林中被刮開的那個大口子已經被人用針線縫補好了,針腳細膩。方少爺捧著披風將自己的臉埋了進去,不一會兒,從披風中傳來了遏制不住的低低淺笑。
他腿部受傷洗漱不方便,但是又不能讓一個姑娘家服侍他梳洗,只好草草洗漱。少女在箱底找尋了許久,終於找到了一條藍色的碎花布,她將這條碎花布充作簾子,將整個房間一分為二。
方少爺忍不住道,“姑娘還是睡在這張床上吧,我同姑娘換一換。”
“不行,你受了傷必須要休息好,而且這張床對你來說太小了!”少女拉過了碎花布,直接拒絕了他。
方少爺只好躺了回去。
夜裡十分安靜,方少爺休息了一下午現如今毫無睏意,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翻過身,靜靜地盯著那張寬大的碎花布,這個房間的另一頭,躺著他喜歡的姑娘。
他有心開口想同她說一說話,卻想起她不能言語,只好作罷。他一會兒想,她睡著了沒?睡在那張臨時搭起來的,又窄又硬的木板床上有沒有硌著?一會兒又想,若她今夜做夢,夢中又是否會有他?等到明日一早,他又該和她講些什麼?他若對他親近些,會不會顯得輕浮?可若是對她疏遠些,她是否又會覺得他太過於冷淡不近人情?
他和女子素來沒有什麼接觸,就算接觸過幾次,那也是別人家所謂的大家閨秀。他從未見過像這個少女一樣的女子,她並不與那些名門閨秀相同,成日裡以琴棋書畫為主。她會做很好喝的野菌湯,會替他縫補好披風上的破損缺口,會在和他說話的時候用一雙亮晶晶認真的眼神看著他。
一間狹小的房間,房間的兩端躺著兩個不眠之人。
紛紛擾擾,翻來覆去,終於在露白之前睡去。
少女醒的十分早,卯時時分就穿衣起床了。方少爺雖然是剛睡著不久,但他向來淺眠,別人稍有動作就能把他驚醒。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屋內也沒有點燈只有點點微光,方少爺隔著碎花布,只能看到一個虛虛的人影,他對著那人影說道,“怎麼起的這麼早?”
少女正在碎花布後面梳洗,她聽到方少爺的聲音,匆匆洗了把臉就掀開碎花布走了出來,她正要拿筆,就聽見方少爺說道,“我在家中此時也該起身了,並不與姑娘相關,姑娘要去做什麼?”
方少爺這就算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他還在家的時候,這個時間還躺在床上睡覺呢。
少女藉著暗沉的天色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做了一個動作,方少爺不確定的說,“去幹活?”
少女點了點頭,方少爺這才意識到,對於依靠種田為生的老百姓來說,一大早起來幹農活是再正常不過的。只不過他平日裡對農活方面並不瞭解,甚至連五穀都分不清楚。此時他倘若能夠下地動彈,一定會自告奮勇的說要去幫她。但是他如今卻只能躺在床上等著她照顧,他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一時之間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少女見他不說話了,便轉身要出門,哪知方少爺在身後喊了她一聲,她轉過身看著他從衣服裡面翻出一塊手帕來。他對她搖了搖手,“過來。”
少女不知覺得走到他床前,方少爺拉起她的手,將那塊隨身的手帕塞到她手裡,“照顧好自己,我等你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