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垂垂欲落, 湖面上倒映出夕陽的影子,彷彿跳動著金與火, 這幅景象落入桑裴漆黑的眼底,聚整合了一星火。
他雙手負於身後,看玄武王縱身躍入水下, 過了許久,水底下徐徐露出一個龜背, 又過了許久,深玄色的玄武背方才全部浮出水面, 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小山。
岸邊的翠兒摩挲了下小腹, 輕輕拍了拍就收回手, 看向水中的玄武王,腳尖一點就飛過去,落在了龜殼上。
偌大的玄龜向後仰起頭去看她, 又看看翠兒微微隆起的小腹,綠豆般的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咧開嘴, 噴出一束晶瑩剔透的小水花。
翠兒“噗嗤”一笑, 輕踩了下龜殼, 低低地嗔道:“就會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玄龜也嘿嘿地笑, 一笑起來,小眼睛就看不見了:“翠兒,你可算笑了, 本王就歡喜瞧著你笑。”
這是相隔了幾個月以來,王後頭一回這麼歡喜,玄武王自然珍惜。她在懷了崽子前就整日心緒不寧,懷上之後脾氣更是暴躁。時時都從夢裡驚醒,無論用哪種法子,都沒什麼用。
好在,可算是好了。玄武王繼續眯眼睛,媳婦好了,他也就不必再當成沙袋了。
翠兒為何歡喜,玄武王自然是知道的,眼看著部落日益落後於其他三族,另一邊又有圖謀不軌的狐族。真要被打得滅絕了,那可真死了都沒法跟老祖宗交代。
不過,如今玄武一族落後於其他部落的根源就要拔除,有了老祖宗的神血,便能激發出族人的潛力。他們頭頂上的大刀,微微偏移了一寸。
岸邊,湖面上玄武王夫妻倆互相咬耳朵的場面,一如夕陽下的湖面,盡數被桑裴收入眼底。
他面色波動了一絲,不知怎麼的,莫名就被玄武王夫妻再平淡不過的相處影響到了心緒。他有那麼一剎那覺得,只要有某個小妖精陪伴在他身邊,就如同玄武夫妻般,拋下一切雜物到個安靜的地方隱居,倒也不錯。
這種念頭剛剛升起的瞬間,桑裴立刻清醒過來,眼神恢複清明,將這種想法強勢掐斷。
自己怎會有這般想法?
桑裴可以確信,扶疏對他來說,是最重要的寶貝,他寧願自己摔碎,也覺不允許她受到傷害。
只是,在他心底,小家夥一直都是他的妹妹。
當然,當妻子也不是不可以。
桑裴:“……………”他都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毅然擺脫了玄武王夫妻倆的影響,桑裴道:“扶疏,過來。”
桑裴手在旁邊一撈,沒有摸到某個小家夥的手,一轉過頭,就看到本來應該在他身邊的扶疏,已經跑了出去,和白晶與執夷族族長一起,對著玄武王討論“乘船快還是被玄武王捎帶的快”的問題。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三個妖怪都選擇了乘船快。
扶疏、白晶和執夷族族長齊刷刷望向桑裴。扶疏抬頭道:“哥哥,玄武王叔叔弄好了嗎?”
也怪不得她會跑,玄武王說了會親自送他們去顓胥汀,但是,他一掉進水裡,就像是鵝毛從半空中飄落,慢吞吞的,等了半天,還不見他飄下來。玄武王的速度,真的不敢恭維。
桑裴:“…………”
這個無法辯駁。
扶疏笑意盈盈,在被夕陽染紅了的天空下,一雙淺綠色的杏兒眸猶如沙粒中的寶石,清透單純,是世間獨一份的漂亮。
桑裴怔愣住,心底某種不可言說的想法再次無可阻止地複起了,他知道他的小家夥生得美,但美得擾動心緒,還是頭一次。美而不自知,單純地笑著,露出尖尖的虎牙,比故意擺弄搔首弄姿的女妖誘惑更大,尤其是她那雙眼睛注視過來時。
這時,白晶不知說了什麼,頓時將扶疏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她轉過頭,笑呵呵的跟他討論起來。
桑裴也弄不清自己是怎麼想的,當時就幾步走過去,牽住扶疏的手,將她同那隻大白鼠拉開,拉了過來。
扶疏猝不及防就被拉了過去,桑裴舉動太過奇怪,她當下便心慌了起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哥哥,怎麼了?”
與此同時,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戒備這周圍隨時都可能冒出來的東西。
桑裴一頓,被噎住了。他順口找了個話題,面上沒有絲毫的異樣:“方才白晶的神色有異,他可是發現了什麼?”
扶疏還真的點了點頭道:“封印玄武部落的是他當初的一個好兄弟,本來有四個,一起前往四大部落,最後只有他和玄武部落的那個成功了。哥哥,你說,到了玄武部落,他們會不會就能相見了。”
桑裴“嗯”了聲,將小家夥的手握在手心裡,一顆心落到了實地,安安穩穩不再折騰。察覺到自己心緒的波動,他眸色一緊。修煉的妖最注重自己心境的變化,一旦出現不可控制的因素,當即便自我掐斷,以免耽誤修行,毀掉前途。而他在今晚屢次有異,很不正常。
追根溯底,他有此表現,其實並非是從今夜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