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老夫……錯了。”
桑裴一番話,徹底擊潰了鶴老的心理防線, 腦海中閃過諸多細節。其實,很多跡象都表明了華清圖謀不軌,但華清在他身邊偽裝得太好, 每次他産生懷疑,華清就表現得坦坦蕩蕩, 他反倒不好意思再查下去。
華清知道他心底最在乎的東西,便多番勸他盡早查出二世兇藤的下落, 還說如果有用得到他的地方,盡管提出。
真相即將浮出水面的前一刻, 鶴老還是不敢置信, 他那麼信任的好友,是當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小人,明面上慈眉善目, 為他著想,實則用心不純,一直在利用、背叛自己。
“你說的這些, 無非想要老夫放過纏天藤後裔——
不可能。”
鶴老還在堅持著, 雖然被相識多年好友背叛一事氣的不輕, 他仍舊不肯鬆口。華清和狐族的賬, 他以後會算,但,纏天藤, 絕對是不能放的。
陣法中央,從地面傳來的震動愈發頻繁,中間的大坑隨著每一聲巨響,愈發深了。
鶴老在一陣陣的震動下身形不穩,桑裴在一旁冷眼觀看,並沒有出手去扶。作為間接害死母親的兇手,他沒有直接燒死他,已經足夠仁慈。
而石坑越來越大,都快整座山挖空了,陣法依舊巋然不動。那架勢,似乎即便是從整個妖域的這頭挖到那頭,裡面的人都休想從陣法中走出來。
如此激烈的動靜,堵在入口處的白晶和執夷族族長即將堅持不住,隨著時間的流逝,後面趕來的妖,都已是不能惹的存在。他們擔憂鶴老,執意要進去,就憑借兩個假冒的迦歸峰學生,攔也攔不住啊。
扶疏再不被放出來,事情真的要鬧大了。
火焰已經從鶴老的脖子蔓延到老臉,整個腦袋被火焰籠罩了大半,只露出一雙眼睛,透露著焦慮。
鶴老心中的擔憂不比誰少,他一條老命,死就死了,只是之後的局面,無法掌控。想也知道,外面的人一旦進來,事情鬧大,就會達到無人能算出的程度,倘若拼個魚死網破,來再多的妖,恐怕也佔不了優勢。
比起他,桑裴不緊不慢,喜怒難測。
他暗中打量著鶴老,像等待獵物的狩獵者,永遠擁有著比獵物多一絲的耐心。
說出上一句話後,就給鶴老足夠的時間想象,一方面是狐族,另一方面則是扶疏,這老頭不辭勞苦,自己把自己夾在中間,妄想憑借一己之力,改變現狀,卻發現,除了寫書和回憶過去,他什麼也做不到。
這份無可奈何和恐慌,會一點點的佔據他的心房,將他整個人吞噬進去。
鶴老胸口起伏不定,被火焰包裹住的那雙眼睛裡逐漸露出崩潰之色。
桑裴適時開口,提起一段舊事:“德高望重的鶴老,你可還記得自己作下的孽嗎?”
鶴老“嗬嗬”地喘息,“什、什麼?”
“鶴老不愧是鶴老,害死了一條命,這麼快就將它遺忘了。”桑裴目光凝結了一層冰霜,臉上的嘲諷之色更濃。
鶴老眼珠子費力地扭向桑裴,意識到什麼,眼眶裡泛出老淚。
他前半輩子所做下的錯事,唯有一樣讓他後悔不疊,因為他沖動之下的一句話,就將虎後害死,雖然並非直接出自他手,卻讓他內疚萬分。
這麼多年了,他也一直在尋找白虎部落的大王子,想要彌補那個孩子。倘若那個孩子恨他,不肯原諒,他還上一條老命便是。
“你,你究竟是誰?庸陵王,還是……白虎部落大王子?”
桑裴沉聲道:“想起來了?就因為你當初的一句話,將髒水潑到一個沒成年的小妖身上,害得他母親慘死。這麼多年,德高望重的鶴老……您心底,是否安寧?”
想起往事,母親死後的那段渾渾噩噩的日子,桑裴不由得便心中生恨,他曾經發誓,所有與那件事有關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可算出現了。”鶴老激動得老淚縱橫,哆嗦道,“老夫現在彌補你,還晚嗎?”
桑裴:“人死不能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