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官差把三十兩白銀髮放給了蘇家。人們傳說衙門貪汙了許多選宮女的賞銀。
五秀、六秀、九秀走後,蘇家陷於思女而心痛的情感漩渦之中。劉氏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白天忙著生意,想起了三個女兒;一到晚上,睡覺又夢到她們,姐妹仨的身影總在眼前浮現。三個女兒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說分別就分別了,說看不到就看不到了,怎麼能不讓自己精神恍惚、心情沮喪、面容憔悴呢?唉!只能盼三個女兒來一封報平安的信啊!這一家人日子還要過,生意還要做。
不知怎麼回事,這些天,客人少了許多,生意冷冷清清,十分慘淡。一天,範掌櫃來到蘇家,臉色陰鬱,心情焦灼,問:“蘇兄,這都兩個多月了,我還沒收到女兒範英的信啊!你收到女兒的來信了嗎?”
蘇永生夫婦眉頭一皺,連連搖動,焦心而無奈地說:“她們坐船走運河,這會兒可能剛到京城,再等等吧!”
說著家常話,範掌櫃哀嘆道:“你知道嗎?中日甲午海戰,大清戰敗,還簽了不平等條約,賠償小日本兩億三千萬兩白銀啊!還竟然割讓臺灣、澎湖列島,四口通商。連蘇州都成了日本人的商埠啦!真是喪權辱國啊!”
夫婦二人聞聽後,目瞪口呆,揪心一般疼痛難忍。賠款割地、喪權辱國,這是什麼大清啊!
第二天一大早,還沒有開門營業,只聽外面就有人砸門,扯著噪子狂叫:“蘇永生,開門!開門!”
蘇永生立刻起身,把門一開啟,只見,官差呂二狗帶著幾個衙役堵在門口。他那雙賊溜溜的眼珠子亂轉,放射出毒辣的光來,又搖頭晃腦,一副盛氣凌人的兇相。
蘇永生驚奇地問道:“官老爺,敢問什麼事啊?”
“蘇掌櫃,聽說你家飯館生意紅火,發財啦!該繳稅啦!”
“哪裡哪裡,只是勉強維持生計,喝稀粥養家餬口罷了。繳多少銅子?”
呂二狗伸出手來,瞪眼道:“一天一百文錢,一個月三千文錢。”
蘇永生異常吃驚,大睜雙眼問道:“什麼!一天一百文?上個月不是一天三十文嗎?”
“你真不知道,還是裝糊塗啊?賠給小日本兩億三千萬兩白銀,攤派下來,誰都有責任分擔。”
頓時,蘇永生想起範掌櫃說的國事來,這才恍然大悟,大清加稅了。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如數拿出銅錢來。呂二狗搶過銅錢,低頭數了數,抬起頭恐嚇道:“這還不算,今年各家各戶都要捐銀捐錢,最少也要捐十兩銀子,越多越好。不捐的,就給我關門,別想開章!”說完,呂二狗帶人揚長而去。
這時,劉氏聞訊出屋,聽清了一切,夫婦二人誠惶誠恐,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怔了半天。
過了一些日子,到了年關,呂二狗帶人又到各家各戶強徵捐銀捐錢。蘇家只好捐出僅剩的五兩選宮女的賞銀,蘇永生痛心而憤恨地說:“只有這一點兒了,沒有了!”
呂二狗兇相畢露,吼叫道:“放屁!拿出來!”隨後,一聲令下,幾個官差像一群餓狼一樣闖進屋去,翻箱倒櫃,搜了又搜。見沒有銀子和制錢,就搶走了幾匹綢緞和棉布,便徑自離去。
受到如此壓迫,一家人陷入心悸、愁苦、悲傷、驚駭、恐懼、痛恨、氣憤、後怕之中……全家聚在一起,劉氏眼淚汪汪,傷心地說道:“不知怎的,生意不好,一天天掙不多少錢。五秀、六秀、九秀走後,官府給的選宮女的三十兩賞銀,一家人看病抓藥、吃穿花用、紅白喜事、隨時應急,花得只剩五兩了,又捐了出去。那個該死的呂二狗再來徵收苛捐雜稅,可怎麼辦啊?怎麼辦啊?嗚嗚……”
蘇永生氣憤地說:“呂二狗再來強徵、搶劫,我就拿菜刀砍他……”
劉氏一聽,十分害怕,急忙勸阻道:“孩子他爹,千萬不要這樣啊!惹出了禍,我和孩子們可怎麼過啊!”
這時,二秀咬咬牙,大膽地說:“爹、媽,家裡由你們相互照應,我出去掙錢!”
三秀看看一家人,摸摸長辮,鼓起勇氣,堅決地說:“爹、媽,我和二姐一同去掙錢,四妹、七妹、八妹在家聽爹媽的話啊!”
夫婦二人勸道:“不能去!姑娘家出門掙錢,不放心啊!”可是,姐妹倆為了全家決心已定。劉氏嘆了口氣,女兒大了,懂事了,可閨女家出去掙錢,心裡總是害怕。最後,也未能攔住,只得同意了。夫婦倆再三叮囑,聽人家的話,好好幹活。
甲午戰爭後,許多外國商人來中國投資開辦工廠。二秀、三秀幾經尋找,最終去了一家棉紗廠做工。這是日本資本家山本太郎新建的工廠。
姐妹倆和其他女工日未出而做,天已黑才息。每天勞動時間長達十六、七個小時,甚至經常一天到晚地趕工,卻不能休息。女工們日夜操作,經常累得腰痠腿疼、精疲力盡,個個面容蒼白、憔悴,精神萎蘼,身體像散了架一樣。她們住的是茅草棚、蘆蓆棚,夏天漏雨,冬天寒冷。吃的是豆腐渣、爛菜葉、粗糧,還吃不飽。更可恨的是,山本太郎僱傭了一個叫小野的日本武士。工人稍一懈怠,或遲到早退,或有牴觸情緒,便扣罰工錢,甚至以棍棒威逼和打擊。
二秀和三秀在這個日本人的工廠受奴役了半年,卻只發了一百文制錢。
這天,姐妹倆回家探望。劉氏一見女兒回來,就傻了,驚呆了。再看此時的姐妹二人,精神呆滯、面黃飢瘦,同原來那天天朝氣蓬勃、笑容滿面、愛說好動、美麗動人的二秀、三秀相比,已判若兩人。劉氏上前心疼地抱著女兒,傷心地說:“秀秀,看把你倆累的!這哪是人乾的活啊!別再去受罪了!”
蘇永生氣憤極了,罵道:“這群倭寇簡直就是吃人的狼!不能再去那兒做工了!”
姐妹倆無奈地說:“等發了工錢,就不幹了,再找個別的活兒吧。”
姐妹倆又回到日本人的工廠做工去了。可是,幹到中秋節,還沒有發工錢。工人們去找山本太郎討要工錢,這個日本資本家說下個月發。可是,又幹了幾個月,二秀和三秀仍舊未領到一文工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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