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許多客人進店吃飯,四秀和七秀、八秀忙裡忙外。“姑娘十八,一朵花。”此時的四秀已出落成大姑娘了,清秀粉嫩的臉龐,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條烏黑光澤的長辮擺來擺去,身著粉紅的短衫,上面繡著一朵茉莉花,還有一隻蝴蝶在旁邊飛舞,活靈活現的。正是金色的年華,她全身散發著青春活力,不論切菜炒菜,還是打掃廳堂,都有使不完的勁兒。
這些天,四秀常見一中年男子來自己家吃飯,身著長衫馬褂,頭戴瓜皮黑帽,英俊灑脫,氣宇非凡。聽客人說,此人姓錢,是當地的富紳。這一天,四秀見這個人又來了,要了幾個菜。她趕快告訴父親蘇永生下廚炒菜,一陣切菜、配菜、炒菜之後,幾個菜做好了,熱情好客的四秀端了上去。這時,四秀感到這個人一雙眼睛總是目不轉睛地盯住她不放,看得自己羞羞答答的,心裡跳個不停。
結帳時,此人出手大方,本該十枚銅板,卻抓出二十枚銅板,放在櫃檯上,連連稱讚道:“飯菜太好啦!不要找啦!下回說吧。”
劉氏十分出乎意料,數出多餘的十枚銅板,微笑道:“你太客氣了,這哪行啊!給您。”可是,這個人沒有去接,轉身就走了。劉氏去追,他又執意不肯再要。
過了幾天,他又來吃飯了,又多給了幾十個銅子。劉氏一再推辭不要多給,把多給的銅錢遞給他,可他又不肯接,就走了。一次又一次,劉氏只好記下多給的銅錢,打算他再來吃飯時,就不再收他的錢了。在許多以後的日子,可他一次次付帳,還是多給銅錢。這讓蘇家感到特別高興和異外,又有些許困惑。
這天下午,客人走散了。姐妹幾個正忙著收拾碗、盤、酒盅、筷子,打掃廳堂衛生。劉氏在櫃檯內算著營業收入,猛一抬頭,見一箇中年女人走進來,笑逐顏開的。原來是一個弄堂的媒婆張氏。
劉氏急忙笑臉相迎,說:“不知道是哪陣風把張姐給吹來了,快坐,快坐。”
張氏晃動著寬大的衣裳,坐在板凳上,嘿嘿一笑,說:“有好些日子沒見妹妹您了,發財了吧?來看看你呀!”
“張姐,您真會說。也就將就過日子……”
劉氏邊說邊走出櫃檯,對四秀吩咐道:“四秀,快給你張阿姨倒碗茶水。”四秀答應了一聲,上了一碗茶水,又回去收拾飯桌了。
“喲,你瞧,這姑娘出落得這個俊俏啊!妹妹,你家這麼多秀,鬧得我分不清幾秀了,這是幾秀啊?”
“張姐,這是四秀。”
張氏直眉瞪眼看著四秀,又誇獎道:“哦,這就是四秀啊!好標緻啊!”她邊說邊挨近劉氏,繼續笑道:“妹妹,我有話可直說啦,你家四秀有婆家了嗎?”
“唉!這女兒選婿,也不好找啊!窮家破業的;出不起彩禮的;家底不好的;後生不中看的;見面說話不中聽的;算命先生說兩人的生辰八字、屬相不合的……那個難挑難選啊!這不也有媒人說了幾家了,還沒訂親呢。”劉氏嘆著氣,愁容滿面的。
張氏滿臉堆笑,迎合道:“是啊!我那女兒也是這樣啊!這不像男方,只要女方同意十有八、九就成了……妹妹,我給你家四秀作個主,說個好人家,你相信我嗎?”
劉氏一聽,只得隨聲笑道:“相信,相信,是哪家啊?”
“就是開織布和染料作坊的錢財主。他家光僱長工就上百人,有管家、女傭,有太太、兒女,住著深宅大院,沒有別的,就是有錢……”
頓時,劉氏就知道說的是常來吃飯多給錢的那個人,臉色由晴轉陰,立馬打斷張氏的話,說:“你快別說了,人家和我們年齡差不多,不是早有太太了?”
“如今哪個有錢有勢的男人不三房四妾的。錢財主來你家吃飯,相中了你家四秀,他請我作媒把你家四秀嫁給他作他的二房太太。”
“二房?我家一黃花大閨女當他的二房太太?”頓時,劉氏明白了,那個姓錢的人來自己家吃飯為何多給錢了。
媒婆張氏一張嘴巧舌如簧,連連勸道:“妹妹,錢財主的大太太是隻母老虎,兩人合不來,錢財主揚言要休了她。真要這樣,作二房的一定成正房;別看作二房,你家四秀長得標緻,溫柔賢慧,更會受寵的。再說,如今大清給小rb賠款,苛捐雜稅這麼多,人家錢家有的是錢,四秀嫁給他,還會缺錢用嗎?這是你家的福氣啊!”
一時間,劉氏緘默不語,內心思慮起來。此時,四秀把這些話聽得明明白白。錢財主常來吃飯,出手闊綽,說話客氣,又堂堂一表人才,也引起了感情豐富的四秀的注意和好感,何況她又正值情竇初開的花季呢。
張氏走後,全家人談起了此事,年幼的七秀、八秀驚呆而好奇地看著四秀,一言不發。蘇永生夫婦思慮重重,不知所措,默默無語。
四秀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終拿定了主意,坦誠地說:“爹爹,媽,呂二狗帶人催繳苛捐雜稅,壓迫壓榨我們家,逼得咱家喘不過氣來,這日子多艱難啊!我找個好靠山,日子不就好過了嗎?這門親事我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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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聽後,心裡十分溫暖,注視著四秀,卻滿含熱淚,哽咽道:“秀,好閨女,爹媽知道你的好意,怕只怕作二房委屈了你……”
“爹爹、媽,沒事的。你們說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到錢家,我入鄉隨俗,順從人家,會作一個賢妻良母的,放心吧。”
四秀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信心和希望,她是那樣的天真爛漫,純潔善良。於是,全家同意了四秀的這門親事。
幾天後,錢財主喜氣洋洋地登門送來了厚重的財禮,什麼綾羅綢緞、蘇式點心、紹興黃酒、龍井香茗等幾色禮品,再開啟又一禮盒一看,白花花的,亮閃閃的,耀人眼目,整整二百兩銀錠。選好良辰吉日後,蘇家置辦嫁妝,靜候婚期,四秀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這一天終於到了,隆重的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熱熱鬧鬧,來喜迎新娘了。四秀身著紅嫁衣,頭頂紅蓋頭,上了花轎,七秀、八秀、十秀去送嫁。錢家院內,大擺宴席,賓朋滿座,推杯敬酒,喜慶熱鬧。酒足飯飽,客人散盡。有道是‘紅燒魚、黃燜雞、回籠覺、二房妻。’,錢財主自然是喜不自勝。洞房花燭夜,紗羅帳內,蓋頭揭下,一個含羞帶笑,一個激情澎湃,盡享天倫之樂。
這時,在後院一間裝飾豪華而典雅的屋內,一個身著烏黑鑲邊而肥大的長衫的婦人,內心孤寂而酸楚,咬牙切齒的,臉龐突兀變了形,成了醜八怪,自言自語道:“蘇四秀,好個小狐狸精!我非整死你不可!”這個女人就是錢財主的正房大太太。
新婚第二天,四秀早早起身,向老太太、正房大太太請安,大太太連眼皮也不抬一下,一言不發。這時,錢財主的一雙兒女走過來,一看,都是十幾歲的孩子。
錢財主指指四秀,吩咐道:“兒子,閨女,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姨娘,快叫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