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嶽綺雲打量了腳邊這個頭發花白，形容枯槁的婦人半天，依稀從那眉眼的輪廓認出了人來，卻是依然充滿了不解。

“你是，阿燦？”她遲疑地問道。

阿燦原本是臉龐豐腴，身材圓潤的年輕婦人，她到底經歷了什麼，卻變得臉頰塌陷，鬢角如霜，尤其那裸露著壓床的嘴可怕地凹陷著，形狀猶如老嫗！

“大妃，阿燦終於等到你！”聽到嶽綺雲叫出了自己的名字，阿燦拼命壓抑著想要大聲哭喊的沖動，緊緊地抱住了她的雙腿，將滿是傷疤的臉頰緊緊地貼在了嶽綺雲的身上，壓低了聲音痛哭流涕。

“大妃，是大妃，唔——！”羊圈中，倖存下來的六名鎮國公府的僕婦們也都跟阿燦一般，爬著圍攏在嶽綺雲的身邊，捂住了嘴巴，將那一聲聲呼喚緊緊地壓在喉嚨裡，只是無聲地看著嶽綺雲嗚嗚哭泣著。

——她們生怕聲音太大，召來乃蠻人過來，置自己的主人於險地。

嶽綺雲半跪下去，一手摟住了阿燦的身體，將她的頭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輕輕拍撫著她瘦骨嶙峋的肩背，心下也是一片悽然。

“大妃，烏蘭護著小主子逃了，他現在應該藏在草原的深處，他沒有事。”阿燦將嘴湊到了嶽綺雲的耳朵邊，小聲地說道：“乃蠻人襲擊了王庭，劍蘭和趙嬤嬤跟著小主子逃了，你不用擔心的。”

嶽綺雲張開雙臂，用力地將阿燦摟緊！

這個忠僕，虛弱得連喘息都困難，卻在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告訴自己兒子的下落，根本就不在乎她自己的生死！

“謝謝你，阿燦！”嶽綺雲回想綺夢中所見，忽然意識到，阿燦是用她的兒子騙過了乃蠻人，而她自己卻被那些混蛋虜到這裡受盡折磨。

“大妃，這裡太危險，你趕緊離開吧！”六個僕婦中，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她警惕地看向羊圈外面，拼命地將嶽綺雲向外面推著，焦急之情溢於言表。

“您放心吧，我既敢來，就不怕那起子老弱殘兵。“嶽綺雲放開了阿燦，攙扶著那老婦人靠在稍微背風的地方，又逐一地將所有人安置好，目光在她們的臉上掃視一圈兒，卻是不由怒火中燒。

看得出來，她們所有人都曾經被乃蠻人毒打過。每個人的身上臉上縱橫交錯著無數鞭打和棍棒的痕跡，她甚至在阿燦的脖頸上看到了刀砍的印痕，索性砍的不深，只是傷到了皮肉而已。

嶽綺雲手指輕敲著刀柄，面容如寒冰，丹鳳眼再次斜斜地吊起，一雙黛眉直插入鬢。

這裡的人都是岳家的老僕，對於嶽綺雲如此的表情並不陌生，知道這是她要發怒的前兆，而且怒火不小。

“大妃，傳言你身染重病，不知道您現在如何了？”阿燦在嶽綺雲檢視她們傷情的時候，也是把嶽綺雲從頭看到了尾。雖然她看著面色紅潤，但是阿燦仍然有些不放心。

“無妨。”嶽綺雲忽然眼睛一亮，想起照月託著的包裹裡面還有一株紫靈芝。稍微遲疑了一下，想著雖然有虛不受補這麼一說，但是這些人再不吃些藥物維系生命，是無論如何也活不過幾天了。

與其活生生地等死，還不如將紫靈芝吃了，也許還能僥幸留得性命。

想到這裡，她揚手對著羊圈外面等候的照月揮了一下。

“咴——！”看到主人的召喚，照月輕松地跨過了木柵欄，悠然地走到了這些衣衫襤褸的婦人面前。

“大妃，此處是乃蠻族王庭，周圍都他們的人，您還是快些去尋找小主人要緊，不要管我們了！”阿燦見嶽綺雲一點沒有離開的意思，忍不住又催促道。

“大妃，不要為了我們幾個將死之人，讓您自己處於危險之中。若是您有個差池，奴婢們就算是逃出苦海，也斷不能活的！”

“大妃快走！”

“別管我們！”

“臨死前能看到您平安，奴婢們死而無憾了！”

嶽綺雲並沒有理會僕婦們的苦苦哀求，只是將存放紫靈芝的包裹開啟，用非常粗魯的方式，將那世所罕見的靈芝用手掰開，分成了七份兒，一一送到每人的手裡。

當她走到梁嬤嬤的屍體前，才看出老人家已經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看了眼手裡剩下的一小塊靈芝，她幹脆放進了自己的嘴裡，咀嚼了幾下，只感覺口舌生香，一股甘甜的藥香順著喉嚨流進了腹中。藥效雖然比不上玄冰雪蓮，可也是通體舒泰而且全身都暖和起來。

她解下了自己的狐皮氅衣，蓋在了老人已經冰涼的身體上面。

轉過身，卻看到所有人都捧著手裡的一小塊紫靈芝，面露迷茫地看著自己，遂輕聲命令道：“吃了吧，回去呼倫草原的路還很長，你們需要一個相對健康的身體。”

“我們，回去？”阿燦的手顫抖了一下，抬頭看到嶽綺雲一臉篤定的表情，當下不再遲疑，抬手就將那閃著紫色光澤的靈芝塞進嘴裡，脖子一揚吞嚥了下去。

其餘的僕婦們見狀，也跟著將那紫色的物件吃進了嘴裡。她們都餓得狠了，居然連味道都沒有吃出來，就急匆匆地吞嚥下肚。

緩緩地，她們不再覺得寒冷，而那些令她們痛楚難當的傷口不再那樣疼痛，僵硬的四肢居然有了些力氣。

看到阿燦她們的臉色不再如剛才那樣呈現瀕死的青灰色，嶽綺雲心中頓時一喜，看來這靈芝號稱仙草並不為過。

“大家先在這裡忍受一會兒，等我處理了這天殺的乃蠻族人，就帶著大家回去！”嶽綺雲將自己的包裹全部開啟，將能夠禦寒的衣物挑了出來。

索性這次出來，尉遲霄生怕自己的小妹受委屈，給她帶了不少裘皮的衣物，倒是足夠這些倖存的人們禦寒了。

“大妃，單憑您自己一個，又怎麼鬥得過那些喪盡天良的乃蠻人？”阿燦在這些人裡最是年輕，吃了紫靈芝以後體力恢複最快，她攔住了嶽綺雲又想要勸她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阿燦，你是知道我的，若是不報了這仇，我是絕不會走的！”嶽綺雲又將包裹裡的食物全部抖落出來，一股腦地塞進了阿燦的手裡，交代她給大家分一分，多少吃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