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日裡，真的開心嗎？”明啟山看著那雙強撐著鎮定在笑的眼睛，心底便更加後悔了。

“能和你在一起，我是真的開心。”楊芙用力點頭，咬著嘴唇，忍住心底和鼻子的酸澀，低頭小聲道：

“我知道，你是堂堂的狀元郎，我根本配不上你。”

明啟山語塞了。他很想安慰楊芙，說楊芙完全配得上他。但他自己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楊芙連書都沒有讀過，大字也不認識，和自己從來沒有詩書或者精神上的交流，在上京城的貴婦人之間的交際往來中，也幾乎不走動，對自己的官場也沒有任何輔助。

“你救了我，我明啟山這條命都是你的。”最終，明啟山還是說出了這句一貫說的話。

“你娶我就是因為我救了你嗎？”楊芙淚眼婆娑，眼眶還是忍不住的溼潤了，抬起頭第一次問出了心底的話。

明啟山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自己當官真的是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為了心底那一份為百姓謀福利的信念？

“其實我也有私心的。”

明啟山苦笑著，起身站在楊芙身前，儒雅面龐上充滿了苦笑和自嘲：

“我明知對你不是那種情誼卻還是為了在上京官場上週旋而娶了你，我明明一心告誡自己要心繫百姓，但每一次的官職調動，朝堂動向其實都緊緊牽扯著我的心。”

楊芙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她從來沒見過明啟山這幅樣子，更沒想過明啟山這般語氣的說自己。

“不，你不是的，你是狀元，你……”

楊芙搖頭，想要反駁明啟山，卻又被明啟山打斷了。

“這一次見到沈兄，其實我很羨慕他，因為他還是和幾年前一樣，一樣的灑脫瀟灑，悠閒自得，和我記憶中的沈兄一點都沒有變。”

明啟山轉身望向湖面，低頭審視著自己一身華貴服飾的樣子，搖頭道：

“但是我可以從沈兄的眼中看出來，我變了。”

“你，人都是會變的。”楊芙絞盡腦汁，想起了自己母親曾在自己出嫁前和自己說的話。

“是啊，人都是會變的。”

明啟山呵呵笑了起來，神情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只是面龐低下還是隱藏著一抹憂傷和苦澀。

“你做了官，十里八鄉的老百姓都以你為榮，阿爹阿孃他們也都很高興。”

楊芙從來沒有見過明啟山失落低沉過的樣子，因此安慰起來也有些結結巴巴。

“以我為榮。”明啟山唸叨著這四個字，頗有幾分感慨和複雜。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走到這一步了，有什麼值得榮耀的地方。”

“你可是在上京城中做官的人，我們那裡從來沒出過。”楊芙挺直了腰身，很是驕傲的道。

明啟山再次笑了笑。他知道，楊芙還是沒懂他的意思。他的悲傷，不在於世俗中的成功，而是他自己內心的失落和徘徊。

在世俗眼中他自然是成功的，可是世俗不過是用一種既定的，表面的，從始不變的眼光來評判其他人的。

明啟山想要的，是自己心底對自己的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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