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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兄弟二人馳騁至城外,城中百姓簇擁相迎,有種結喜事的熱鬧。霍臨風疲於應酬:“大哥,我先行一步。”他背棄兄長,扯著韁,疾疾去了。

塞北遼闊,城池內鱗次櫛比,長街一眼望不見頭。“籲!”寬街,霍臨風下馬,三階青灰磚石,丹楹刻桷,當值的守衛朝他抱拳,他應了,邁入這寬門闊府。

門上高懸烏木匾——定北侯府。

門內小間,守門子的老管事探頭:“呼!少爺沒傷,老僕得還願去!”

霍臨風的步子大喇喇的,過去了,聞聲回頭,像個起鬨告狀的輕浮伢子:“六十軍杖才結了痂,大哥親自監著打的。”

後話沒聽清,他穿過前院,叫圍廊邊的景兒吸住。恁般高的一樹玉蘭,剛破苞兒,生機勃勃的,梢頭拂了鬥拱。叫玉蘭打眼後,他入了頭廳,直出旁側小門,將門上厚重的簾子掀得且晃悠一會兒。

掃地的,灑水的,小廝丫頭瞧見他,停下活兒,切切地喊聲“少爺”,年歲大的嬤子晃見:“哎呦!”誇張的“小祖宗”還沒撥出來,人遠了,撫著心口一頓搓揉,“老啦,眼都花實啦!”

侯府深深,正廳比高門裡頭的大小姐還遮掩,又邁一道檻,霍臨風目光快過腳步,先閃入廳堂。“爹,”門敞著,不攏聲,他一嗓子出來各角落都聽得,“爹,我回來了。”見著人,又恭敬叫了一嘴。

廳裡頭,厚重的暗色花毯化了靴音,銅爐盤著四蟾,孔隙中飄出煙,嫋嫋的,襯的那蟾像要羽化昇仙。正座上,楠木盒子裝幾塊好蠟,一塊鹿頸子的皮,擦劍使的。

桌邊圈椅一人端坐,端出兩三分架子,餘下七八分盡是威嚴。

玄袍暗沉,封腰滾了道靛藍緣邊,股側,掛的玉珏垂著,一綹紅結子些許淩亂。衣裳細致,人更非等閑,頜上一把須髯,聳挺的眉骨、鼻樑,嵌兩顆深邃的眼,頭發烏黑油亮,冠華而高才襯得起身份。

此人四十多歲,乃霍臨風的父親,定北侯霍釗。

霍釗擦拭寶劍,眸子都未抬,不瞧瞧小兒瘦了幾許,也不打量打量傷情。“聽說,”目光幽寒似劍,聲沉如鐘,“你又違反軍令了?”

霍臨風先坐下,傍個軀體依託:“我受過罰了。”答非所問完,一掀小蓋盒,裡頭豆餅、蒸梨、糖漬花片,都碼好了。“大哥過於保守,窮寇勿追是不假,可敵我實力分明,叫乘勝追擊。”規矩要有,他答完才拈了片蒸梨。

念誰來誰,霍驚海遲歸,也未進門先喚“父親”,行過禮,落座稟報軍情。

霍臨風嚼他的花片,甜透嗓子,灌一大口鹹茶,端杯俯仰瞥見小門露一圓臉。耳垂掛珠子璫,顯得臉愈發圓,是夫人的丫鬟梅子。

這是叫他呢!他擱下杯盞,溜了,一出小門到後頭:“梅子,你少吃些!”挖苦了小丫頭,過垂花門,那垂蓮柱纏著條鈴鐺,他躍起一拍,叮鈴鈴地響了。

梅子掩嘴笑:“夫人專給您掛的,別人不叫碰呢。”

霍臨風稀罕道:“我二十三了,還掛鈴鐺給我玩兒?”

梅子笑:“哪兒是,夫人惦記,尋思掛條鈴鐺叫您瞧見,準會躍起一拍,”指頭一抬,朝內院,“夫人聽見,就知道是您歸家了。”

鈴鐺還正打旋兒,轉得霍臨風心頭一熱,飛奔進內院,佛堂外的下人忙把他往屋內請。佛前高聲要挨罵,他壓著嗓子喊一聲“娘”。

霍門白氏,年輕時一等一的美人兒,經年遲暮,卻如發間玉釵,磨得盡露寶質。她回頭,一改波瀾不驚的主母態,瞧見兒子,急急從蒲團上起身。

佛龕在上,霍臨風渾言無忌:“娘,我都大獲全勝了,還拜什麼菩薩?”

白氏拿絹帕捂他的嘴:“不是叫板你大哥,便是沖撞菩薩。”捂了捂,移開一點,捧著霍臨風的腮,“糧餉不夠吃麼,怎的瘦了好些?”

霍臨風道:“吃多騎不動馬,餓著點才殺敵利索。”

為孃的心疼,還未到用飯時候,不管不顧的,叫人備奢侈的酒宴。霍臨風陪著白氏,嬉笑怒罵都不打緊,待白氏要看傷口,他腳底抹油速速溜了。

他單寢一院,數月未歸,欲突擊下人們有否胡來,悄悄一探,卻見灑掃庭除各有仔細。“少爺!”陡的一聲,他循著望,是他的貼身小廝杜錚。

杜錚矮個子,瘦窄身量,就那麼一條,霍臨風小他兩歲,對他有救命之恩。“少爺!少爺!”他連喊三聲,跑岔了氣,卻笑得憨傻可掬,“少爺,嘿嘿。”

那傻氣燻得霍臨風頭暈,掉頭回房,解了劍,無拘束地朝小榻一臥。杜錚跪坐榻邊給他捶腿,肌肉鐵骨,他沒啥感覺,杜錚的糙手倒先紅了。

“少爺,這一仗痛快不?”杜錚問。

霍臨風答:“保護百姓、牽扯人命的事兒,談何痛快。”嚴肅模樣,眸子裡什麼東西沉澱著。撤去頑劣,不與父兄賣乖,不與母親撒嬌,如斯口吻情態,是綁著紅巾沙裡飛的霍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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