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
她垂下眸子,看了眼潮濕的地面,“這把傘是我夫君留給我的,他和我說,要好好照顧自己。”
顧舊的身形頓在那裡,只覺得自己心頭猛地一跳,手中的傘也變得格外沉重。
他抬眸看了眼這破舊的素竹傘,眯了眯眼睛——不過是凡人做的最簡單的竹傘,半分靈氣也沒有,若說道傘,他的珍藏之中可是有用最頂尖的天雷竹做骨架,天蠶冰魄絲做傘面,八品煉器師的傳世佳作靈器傘,比起手中這把,好的不知多少。
可現在他不能說。
但也不想再拿著這把傘。
“我去前面看看。”顧舊忽然把傘遞了回去,看著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轉身就走。
就一把破竹傘也能夠哄得她這麼久嗎?
顧舊眼神暗了暗,他覺得定然是擔心自己選中的弟子眼界太低,會被凡塵俗世之中的情感拖累,不然怎麼會只覺得一陣無名火起。
他不是不在乎積分嗎?那到前面去看什麼?
江芙皺了皺眉,看著他走遠的身影,有些不太明白,一時間沒有跟上去。
而再旁邊等了一會的林姝意見她一人在那裡,同身邊的體修劉河然對視後,朝著她走了過去。
“先前的事情,是我們不對。”她有些尷尬的捏著自己的衣角,旁邊的劉河然見到了,將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手心裡,而後幫她把衣角展開,輕輕給了她鼓勵。
“我們不應該……”
林姝意還想繼續說下去,臉色有些漲紅。撐著傘的江芙聞言,語氣平靜地打斷了她,“都過去了。”
她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不帶一絲鄙夷,也不帶半分高高在上,就像剛剛救了林姝意的時候一樣,只是隨手而為,並不求什麼報償。
可林姝意卻在那一瞬間覺得,自己和眼前江芙差的並不只是修為,對方的心境早已經是她追不上的高度。她原本想說明自己的身份,想要給江芙承諾日後的報答,現在看來,實在是有些藏藏掖掖的小家子氣。
“能不能和我們結伴……”
一旁的體修劉河然擔憂地看了一眼身側的林姝意,他現在身上傷還沒有好,萬一再有危險……
江芙的目光還在追隨著顧舊的身影,見他似乎是聽到自己這邊有動靜,原本還極快的步伐突然就跟灌了鉛一樣頓在那裡,她卻又覺得輕輕笑了下。
還不待林姝意繼續開口,她邁著步子舉著手中過去的傘,朝著那人走了過去。
“我已經有結伴而行者了,”她搖了搖頭,抬眼看著顧舊的背影,知道他能夠聽得到,“他在前面等我。”
顧舊自然是聽得到,他原本緊握在衣袖之中的拳頭輕輕展開,聽到她夫君那兩個字異樣的情緒也略略從心口散開,微微抬了抬下巴,長睫動了下遮住那瞳孔之中晦暗不明的光。
想來那夫君定然只是個凡人。
就算不是,送的出手這麼簡陋的竹傘,天賦也定然比起他這種雙十年華築基成功的高階修士差了許多,說不定壽元已經快盡了。
不然,怎麼就連仙門拜師帖都拿不到?
或者——早就死了。
江芙跟過來,見他停在原地,走過去問道:“是覺得這裡有什麼不對嗎?”
她側過頭看著顧舊,淺褐色的眸子之中帶了些關切,像剛剛遞過來丹藥那般。
顧舊突然就為了自己剛剛想過的事情感到了幾分莫名的心虛,他往日裡倒是一個人闖過不少秘境,自然對於如何尋覓寶物還是有幾分熟悉的。
“朝著這邊走,靈氣越多了。”他露出些思索的神情,卻沒有再說太多,這句話並不算洩露機緣。
而後顧舊從自己的儲物袋中突然取出了一把傘狀靈器,在自己頭頂撐開,他輕輕揚眉,看了眼江芙撐著的那把竹傘。
還不待他開口說話,江芙看都沒有看一眼,邁開步子朝著他說過的方向走了起來。
江芙離開的很快,帶起的風吹過顧舊垂在地上的白色衣袍,他站在原地,收回視線,沒有跟上去。
前面的路她要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