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回答,荊梵氣得把柺杖往他身上丟,怒道:“混賬東西。”
荊念拿腳尖輕輕鬆鬆踢了下柺杖,順勢立起,拿在手裡,而後淡淡道:“能逼瘋一個正常人的地方,不是煉獄是什麼?”
荊梵深吸一口氣:“我說過,你母親本來就有精神分裂徵兆。”他猶豫了下,又道:“你恨我,就不恨她?”
他目光複雜地看著面前的年輕男人,他俊眉長眸,下巴輪廓秀氣,像極了年輕時的她。可那雙異常美麗的眸子裡蘊著陰暗和戾氣,隱隱約約透露著瘋狂。
荊念雙手撐著柺杖站定,撇唇:“說這些有意思沒?”
荊梵還在自顧自嘆息:“要不是她,你不會看了八年的心理醫生還沒痊癒。甚至,那一天若不是陳伯拉住你,可能你就……”他想起那一天的暴風雨和歇斯底裡的女人,臉色發青,沒有再說下去。
荊念垂下眼,腦子裡的畫面斷斷續續閃現,他的頭開始痛起來。
有那麼一剎那,他似乎又回到了那個黑漆漆的天臺,女人抱著他,滿臉淚痕……
“阿念!”
他回過神,手指微微顫抖著。
怕失態,他一把推開門,沒再理會荊梵的呼喊,徑自朝外走。
車子疾行,在花店前停下來。
荊念下車,買了一束紫色鬱金香,他神思恍惚,連找錢都遺忘,就這麼一路開到了淩山墓園。
天氣就像感知到了悲傷的情緒,淅淅瀝瀝下了小雨。他沒撐傘,雨滴掛到長睫上,落進眼裡,一陣酸澀。
緩緩走至最後一排的盡頭處,他停下腳步。
白玉墓碑上沒有什麼緬懷的語句,只有簡單的生卒日月及姓名,甚至沒有刻同立碑人的親屬關系,興許是很久沒人祭拜,墓邊上雜草橫生。
女人的黑白照片也因時間久遠,變得些許模糊。
他蹲下身,把花放到碑前,像是自言自語:“今天他問我恨不恨你。”
“我只恨你清醒時給我的那些溫暖,叫我如今還放不下,午夜夢回時都是你離開的畫面。”
長指拔了幾根野草,他繼續道:“嫁給他之前你活得恣意,嫁給他之後滿身怨氣,情情愛愛,值得麼?”
雨勢變大了些。
他笑笑:“你根本不想留我在這世上,你厭惡生下他的孩子,其實我都知道。”
他站起身:“媽,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八歲,在母親離開以後,他漸漸知道了自己的不一樣,不喜歡旁人的接觸,不喜歡過分親密的關系,甚至不能很好地融入到人際關系裡。
八年的心理疾病抗戰過程,在經歷過最黑暗的催眠手段後,他逼著自己戴上了面具,表面瞧上去與常人無異,可照鏡子時,依然是一具行屍走肉。
沒什麼東西特別在意,也沒什麼東西害怕失去。
活著,或者死去,好像並無太多差別。
有時候他開快車,腎上腺素飆升的那一刻,心髒瘋狂跳動,才能感受到生命的特徵。
陸衍常常喊他參加光怪陸離的派對,各種新奇刺激玩意兒,可看在他眼裡,也就那麼回事兒。
興許真的到了藥石罔醫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