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美少女是絕對不能以這幅面孔示人的:要幹淨、整潔、給人以初戀般美好的姿態,才為最佳。可既然捉到了敵人,此時講究那些顯得有點太矯情,於是薄荷沒管自己亂七八糟的頭發,身上青青紫紫的傷口假的),破爛淩亂的衣服,以及手腕和腿脖子的勒痕真的)。這或許是她出生以後,最為狼狽的一次,但是,那種靠運氣和巧計捉到大boss的榮耀感,還是令人生出了一種英雄般的豪氣和自得。
誰能想到,那個操控著敵聯盟的最大反派,afo竟然就睡在酒吧的地下室裡,連著一堆管子——還睡的挺熟。
可能是年紀大了吧,少女深沉地摸摸下巴,連埼玉老師都覺得有些棘手的狡猾狐貍,還說什麼“論狡兔三窟誰也比不過他”的人,被自己同樣一腳給踩扁了,連帶他那些保鏢——誰讓黑霧是臭鼬呢。
既然她出師了,琦玉老師,也會寂寞的吧。
袋子裡面的東西不知是活著還是死了,不過用膠帶彩繩垃圾袋等等全部纏了一遍,想逃跑大概是有些困難的。薄荷鬆了口氣,本來打算問便利店買杯水,但看到老闆抱著女兒連連驚恐地後退,或許這個樣子的她讓人覺得很不安全,薄荷就忍住了口渴,還有酒後的眩暈,發了自己的定位訊號模仿綠谷),一個人靜靜地在大馬路邊等待。
學校教過,不要給普通人制造恐慌。
啊……好睏。
少女想,待會大概會來一大批警察,囉嗦地問東問西,或許還會質疑,她怎麼能不經允許使用個性攻擊敵人——那她就帥氣地將afo掏出來,捏捏他的老臉,看看他們啞口無言的模樣,似乎也很有趣。
這樣幻想著自己的英姿,也不覺得累了,薄荷低著頭,淺淺地哈了口氣。
沒有漂亮的霜氣,冷颼颼的,還是轟君比較會……
“薄荷!”
一個聽起來比平時格外焦急的清亮少年音,徒然打斷了她的沉思。
她被人緊緊地、像是抱住什麼失而複得的珍寶般,用力抱住了。
………
首先浮上心頭是狂怒。
看到少女渾身遍體鱗傷的樣子,少年的身體無法抑制地微微顫抖著,憤怒嘶吼著心髒,異色的瞳仁縮緊,難以操控的情緒如逆濤之浪般、讓他想要毀掉目之所及的一切!
那些該死的——
但無論如何,她沒事就好。
輕輕地把少女抱了起來,溫柔的動作之下,沒人看到少年那幾近凝固的表情,拂去眼底的暗湧,好像是被突然按住暫停鍵的狂風驟雨,轟甚至能平和地同她對話:
“只有手腕的地方疼?嗯,那我們還是先去醫院。”
“好,這些我會幫你交給警察的。”
少年溫聲輕哄著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還在抱怨肚子餓為什麼會咕咕叫,總感覺略丟人的少女。得知她失聯後,他毫不猶豫、第一時間就去找了父親,隨後在監控裡看到女警的身影,便鎖定了嫌疑犯;得到定位資訊,他狂奔著趕來,盡管心知肚明,按照警方的計劃行動更為穩妥,但少年的心,卻甚至無法再忍耐哪怕一秒。他……
少年忽然愣在了那裡。
隨之趕來的警方、舉著霓燈話筒七嘴八舌的記者、看熱鬧的人群、熟悉的同學和老師……
那片深藏在心中深處、被冰雪遮蓋起來的鏡子碎片早已慢慢地融化,就像是一瓣一瓣剝開皮的洋蔥,這個瞬間,明明在生氣,明明很後怕,少年卻不可思議地、從中體會到了某些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情感。
這是在鏡子之外的世界,才能給予的、鮮活的刺痛——
是她給予自己的。
………
“然後我就把afo給踩了一腳。”
在醫院大概洗了把臉、紮好頭發,面對一路跟來的各路型別,薄荷也稍微有了些底氣;在警方確認這就是曾經同歐爾麥特進行殊死決鬥、卻從瀕敗逃脫的afo後,能夠想像到的群眾熱議和話題,讓媒體幾乎瘋狂,薄荷簡單地交代了過程,準備休息,醫生護士也敬告眾人請盡快離開;但記者們依然留戀不捨地高舉攝像機和話筒,試圖最後得到一些資訊。
就在這個時候。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站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冷峻少年忽然走過去。
他漠然地掃視著周圍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這些都無所謂。
少年坐到床邊,淡淡地看了一眼不死心舉著麥克的男記者、以及又想讓她休息,但又還有很多話想問,此時正糾結不已的警署。
他輕輕脫掉鞋子,拉開薄荷的被子,冷靜地鑽了進去。
從正面抱住少女,用雙手蓋住她的兩只耳朵,用胸膛捂住打擾她的視線,轟少年低頭,在她的額頂親了一下,權作對她今天受到了驚嚇的無聲安慰。
無視所有人,他聲音放輕,平靜地說:“早點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