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無人煙,四面環山的無塵谷裡,一位中年女子正在翻曬藥材,荊釵布裙,遠遠看去,還以為是哪個的農家女,可仔細一瞧,那婦人舉手投足間滿是優雅,背影婀娜,彷彿誤入山林的世家夫人。
“娘,你救救她。”一個青年沖出了木屋,拉著婦人的衣袖,目光滿是懇求。
婦人不為所動,右手被拉住,左手可沒停下,繼續翻曬藥材。
青年已是跪了下來,“兒子求你。”
“流兒,你起來。”
“娘不答應,兒子就不起來。”
“我已經救過她一次了,臨行前你是怎麼答應孃的,你自己說。”
青年跪下後依然挺直的腰背忽然垮了下來,“當時兒子答應娘,只要你去救姜禾,我就再也不見她。”
“那現在你在做什麼?”
“姜禾仍然昏迷不醒,命懸一線,兒子怎麼能離開,她是我的朋友。”
“朋友?”婦人哂笑,“流兒,誰都可以,唯獨姜禾不行。”
“為什麼?”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你的爹死於姜遲之手。”
“可她是姜禾,不是姜遲。”
“我不殺她,已是仁義。救她,是看在你跟她相交一場,如今情分也盡了,你與她莫要再相見,也別提什麼朋友之誼。”
青年一臉灰敗,眼神也暗了下來:“我可以答應娘,但是娘一定要救活她。”
看著兒子的眼中忽然滅了的亮光,婦人有些心疼。這一路走來,他們母子多麼不易。流兒從小體弱多病,加上躲躲藏藏顛沛流離,別說朋友,就是連一個玩伴都沒有。
直到遇見曾經的鑄劍公子,流兒拜他為師,母子倆才在無塵谷安頓下來,一個鑄劍,一個採藥,日子漸漸安穩。
這個青年不是別人,正是送刀大會後消失的鑄劍公子。而婦人,是沈年,昔日年城沈家莊的大小姐。
鑄劍低著頭,自責與無力感交織。當日,姜禾一袖子把他甩出戰局,他就明白,自己無能為力。只得立刻回了無塵谷,希望娘能出手救姜禾。娘武功高強,可惜自己天生孱弱,就是有師父與孃的悉心教導,武功還是平平。
最後終於得到姜禾要出巫南城的訊息,心急救她,就答應了孃的要求,不再見姜禾。
可是,他怎麼也沒想到,娘救回來的姜禾,全身是血,幾天過去,依然不醒。經歷過之前的三次藥浴,他已經不敢折騰姜禾了,只得求娘再次出手相救。
沈年狠了狠心,語重心長,“流兒,不要怪娘。沈家就剩你這麼一根獨苗,拋開仇恨不說,跟姜禾牽扯在一起,只會是無窮無盡的危險,娘畢生的心願就是你能健健康康地活著。”
“是兒子不孝,讓娘操心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孃的苦。小的時候,自己多次病危,娘一次又一次把他從鬼門關拉扯回來,若不是如此,以孃的修為,又何至於如今這副中年婦人的模樣。
他清楚地記得,小時候,娘年輕漂亮,幾百年過去不老,卻被他幾十年就磋磨出皺紋與白發。如今長大了,還是讓娘如此操心。
鑄劍回頭看向小木屋,姜禾,你可要趕快好起來。
姜禾睜開眼睛,悠悠轉醒時,已是好幾天後了。整個人趴在一張床上,摸了摸,不是暖玉。剛想翻身,看看這是哪裡,扯動後背,頓時疼得齜牙咧嘴。
“勸你還是不要亂動,撕裂了傷口,痊癒的日子只會越來越遠。”
身後響起一個婦人的聲音,很陌生。平鋪直敘的語調裡,透著淡漠,像極了一個見慣生死,冷心冷面的神醫。
聲音再次響起,“你可以叫我沈夫人,放心,既然救你,暫時就不會害你。”
姜禾心道,好一個暫時不會害你,“多謝沈夫人救命之恩。”
“救你不是我本意,要謝就謝我兒子。”
“你兒子是?”
“鑄劍公子,姜姑娘的運氣真的很好。”
原來是鑄劍,她的運氣還真的是好呢,天下人都與她為難的時候,鑄劍依然沒有放棄她這個朋友。“咳咳”,姜禾忍著痛,微微起身,側靠在床頭,“我能見見他嗎?”
沈年直言不諱,“不能,他已經答應我,不再與你相見。”頓了頓,又道,“姜姑娘要是真的為他好,把他當作朋友,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眼前的沈夫人看起來四五十歲,臉上皺紋交錯,頭發半白,可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美貌,這樣一個愛子心切的婦人,姜禾又怎麼忍心讓她失望,“我明白了,沈夫人。”
二人在“不見鑄劍”這件事上,達成一致後,接下來日子,倒是相處融洽,一個專心調藥熬藥,一個專心喝藥療傷。不止是沈夫人想著盡快醫好姜禾,讓她趕緊離開,姜禾自己也是這麼想的。她也從沒問過這是哪裡,外面局勢如何。
沈夫人覺得這姑娘挺懂事的,她要不是年城少主該多好啊!可惜了。
不同於無塵谷的安靜,這幾天的巫越教忙得人仰馬翻。穹二看著手中的訊息,內心焦急,“護法,外面都在傳是我們救走了姜禾,拿了驚雷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