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鶴薇握著鑰匙的右手頓住,鼻頭驀然發酸。
“我知道你的近況,也想親口告訴你,我的近況。”
李鶴薇偏頭,凝望著陶聆肉眼可見瘦削的臉龐,哽住喉嚨,說不出話。
“老陶去世,我三天睡六個小時,沒有想象中的難受,只是累,非常累,想要靠著你肩膀說說話。”陶聆倚著李鶴薇買的情侶頭枕,沒有直視她,放空的狀態低語,“薇姐,他們說我六親緣淺,感情淡薄,以前總認為這是詆毀,但現在親身經歷死別,似乎確實如此......”
“陶陶。”李鶴薇斬斷她神思,柔聲勸慰,“六親緣淺並不是冷血,相反你已經懂得篩選,也沒有虧欠他們,明白嗎?”這類人通常童年時期家庭氛圍無法給她安全感,成年後也鮮少在家庭中獲得情感支援,因此時常覺得孤獨,久而久之愈發沒有期待,也不願去回饋。
“況且,六親包括阿姨呢,你存錢,不是也想帶她走出困境嗎?”李鶴薇伸手整理著陶聆被風吹得淩亂的額發,沖她勾起笑容,“現在房子賣啦,可以首付一套兩室一廳,阿姨住過去也方便。”
陶聆琢磨著她的話語,心結稍微紓解,悶聲:“嗯。”
“你不是說阿姨其實挺喜歡打麻將嗎?以後她上午出攤,下午就去和姐妹們玩,你和我有空都可以去魚攤幫忙。”
陶聆抬頭望著她,眼底水光晃動:“薇姐......”
“怎麼?不相信我殺魚的技術?”
陶聆忙搖頭:“沒有。”她昨天勸柳芸把魚攤轉出去,但被母親婉拒,聲稱骨頭還算硬朗,想多堅持兩年。
李鶴薇話鋒突轉:“陶陶,如果我以後不幹警察,你同意嗎?”她躺平三天,享受無拘無束的生活,已經不想再被體制內管束。倘若未來完成任務,沒有返回深圳,或許會做其他打算。
陶聆抿著唇,目光灼灼:“你做什麼,我都支援。”
李鶴薇瞧一眼車載顯示時間,提醒她:“好,現在我也知道你的近況,某人是不是應該回去吃飯了?”
陶聆身子探過去,聲若蚊蠅:“你還沒有......”
“沒有什麼?”
“你讓映秋抱,為什麼不自己......”
李鶴薇伸手攬過她的肩膀,雖然沒有構成擁抱的姿勢,卻在嗓音和吐息間,心與心無限貼近。
“陶陶,我等你的好訊息。”
程映秋目視著陶聆拉開車門,她穿過馬路,撩起門簾,走進副食店。
秋惠虞坐在收銀臺後吃飯,瞧她進來,撂下筷子,起身往廚房走:“映秋,你五天沒過來,我留著好吃的火鍋魚。”
“外婆,您坐,我來拜年,待會兒還得坐車回老家。”程映秋拿一包裝著600元現金的紅包塞給秋惠虞,“祝您猴年大吉,長命百歲。”
秋惠虞推辭:“哎喲,怎麼又塞錢?小秋也給啦。”
“她是她,我是我,心意不同。”
秋惠虞雙手包裹著程映秋手背:“她啊,最近忙,每天深夜才回家,8點不到就出門,你們多少天沒見面咯?”
“四天,快五天。”程映秋低頭,垂落的左手滑動螢幕,看著三分鐘前發出的私信,眸色比天邊的烏雲陰沉。
【我在副食店,見一面好不好?最多五分鐘。】
【要去沐洋,後天才回來。】
【你不想我嗎?】
身後忽然而至的腳步聲打斷她的思緒。
“外婆,飯涼了,你快吃,我帶小秋上樓拿點東西。”
“好,快去,去忙。”
程映秋還在懵怔的狀態,被秋琬牽著往裡屋走,換鞋,抬腳邁上樓梯。
兩步,三步,確定樓下瞧不見她們,秋琬轉身把她摟進懷裡,一寸寸收緊手臂,啞聲說:“笨,我也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