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道:“嚇著了。”
裴清道:“嚇著了就緩一緩。”
於是他更沒有松開手的意思,二人就這麼擁著倚在石欄邊。往來的人們今夜對此景已然看得熟絡,沒有大驚小怪的,只有幾個年輕姑娘看見時仍會羞怯,掩面一笑後匆匆離去了。
永嘉憋了好一會兒才面無表情道:“裴大人,你嚇著我了。”
裴清還是沒松開她,反倒低低地笑了幾聲。
永嘉聽著上邊傳來的這一串好聽的笑,一時竟沒有了惱他的脾氣。裴清這個人有很多找罵的時候,但因著他臉皮子生得好看,聲音又好聽,便叫人很多時候看著他就消了氣。
但大庭廣眾之下此舉還是太過不雅觀,永嘉只掙紮了一下下,裴清就松開了她。
永嘉正欲說話,不經意間卻瞥見了一個人。紀玉茹和還有兩個女孩子說說笑笑著,迎面從橋那頭走過來,眼下還沒看見見他們二人。
永嘉未作多想,迅速地重新埋頭到裴清的懷裡。
裴清驟然一震,這時候擁著永嘉的手似僵了一般,驚訝道:“怎麼?”
永嘉緊緊拉著他,悶悶道:“你別回頭,有人。”
今夜觀月樓乞巧本請了紀玉茹,但這紀家小姐推脫了不來,也合情理。她從前想嫁給裴清的事兒有不少人清楚,而今卻是永嘉要同裴清成婚,二人總歸是有了些磕絆。
所謂冤家路窄就是這個道理,她們二人沒在觀月樓見著,反倒在這兒見著了。
而且永嘉身邊還有個裴清。
裴清依著永嘉的話垂了頭,不往那處看,順勢將她擁得更緊,又往石欄上靠了一靠,低聲道:“是誰?”
永嘉道:“紀玉茹。”
永嘉悶在裴清的懷裡,說話聲音並不清晰,落到裴清耳朵裡,那三個字便成了“紀玉林”。裴清挑了挑眉,道:“既是紀小公子那我們不如......”說著作勢就要松開她。
永嘉一愣後,氣急敗壞地低聲罵道:“哪兒來的紀小公子?那是紀家姑娘。”
裴清也愣了一愣,隨即蹭了蹭永嘉的額發,笑得不可自抑道:“原來是她。你還怕她?”
永嘉咬牙切齒道:“我怕她?要不是因為你我......”
永嘉懶得繼續往下說了,掐算著紀玉茹當是走過去了,便從裴清的懷中脫出身來,倚在欄上喘著氣兒,真快把她給憋死了,裴清抱得這麼緊做什麼?
終是到了放花燈的河岸邊,裴清買了兩個蓮花燈,永嘉小心翼翼地捧過一個,學著他用火摺子點燃了蓮燈。正要放入水中時,她忽想到:“是不是該許個願望?”
裴清點了點頭。
永嘉沒有什麼特別的願望,無非是一貫祈福時所求的平安康健,此次多了一條,希望日後能為蕭家翻案。
裴清望著她,夜色之中人的輪廓變得朦朧,身前蓮燈的火光映在了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愈加柔和。方才她被嚇了一陣子,激起的紅霞還停留在臉龐上。
有畫難描雅態,無花可比芳容。
永嘉許罷了願,將蓮燈放入水中,看著它在綢緞一般的水上漸漸飄去。裴清的蓮燈還未放,此時他才閉目合掌,對著蓮燈許願。他許了好一會兒,不知在許什麼。
一個當官的文人最想要什麼?升官發財、青史留名,或是著書立說,大概就是這幾樣吧。永嘉搖了搖頭,琢磨不出來。
但她好奇著,等裴清放完了蓮燈,還是忍不住問道:“你許的什麼願?”
裴清說:“你猜一猜。”
永嘉將那幾個猜想都說了,裴清卻接連搖頭。難不成他同她的願望一樣樸實?可她說了那般樸實的願望之後,他還是搖頭,笑道:“那是平常所求,今日所求的不同。”
永嘉一愣,今日?今日是七夕節,七夕節求......
裴清的眼中盈著笑,河中萬千的蓮燈躍動著點點火光,永嘉在他深邃的眸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她聽到他說:“我所求的,是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