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疼我,就過來些。兩個人一起暖和。”
永嘉想把裴清踹下去。
這幾日永嘉沒有接手府中諸務,只是緊盯著南巡要備的東西。說是她盯著,倒不如說是月若盯著,月若管家比她管得要好。南巡少則三月多則五六月,一路之上的東西須備得齊全。裴清的東西少,除了必須的衣物外旁的再沒什麼,只說帶上他書房中的那些書。
裴清成了婚,只休了三天假,然後便忙起來了。南巡的事情本就是他協助管著,而今南巡將要啟程,朝中官員忙得團團轉,他是忙裡得了三日閑,閑後就比從前更忙。即便回到府中,也有大半的時間在書房裡頭處理公事,但夜裡回屋的時辰卻是雷打不動的。
裴清每每洗漱更衣好,恰恰好離永嘉睡下的時辰還有一刻,是他精心掐算的。他總要黏著她不鹹不淡地說幾句話,再依著慣例親親她的額頭才依依不捨地下去打地鋪。
有一夜裡永嘉拂起輕紗,聽著裴清氣息平穩綿長,似是已經熟睡。銀月傾瀉進屋內,她能清晰地見到他的側顏。偶然間心一動,她便如燈臺上偷油被發現的小鼠那樣怯怯地放下了紗簾。
還未成婚時她曾覺得嫁給誰都一樣,而今卻覺得有所不同。
曾經她避他不及,時至今日卻覺得,嫁給他或許也挺好。
八月初九,南巡啟程。
龍舟由水路下,行至濟南府時駐蹕八日,爾後便沿運河一路南下,直抵蘇州府時才會停舟駐蹕。此次南巡旨在巡視江南各地,故而途徑之處甚少停留。一月餘的水路之行惹得永嘉像一朵蔫掉的花,她先前從未日以繼夜地乘過舟,加之身子本就比尋常人弱些,便更耐不住這般折騰。
這日裡和宗室皇親們齊聚在一起說話的時候,龍舟行得不穩顛了顛,永嘉便暈得臉色都發了白。
她那衡陽姑姑驚訝道:“不會是有喜了吧?快叫太醫瞧瞧。”
她那嫂嫂楚皇後笑道:“他們成了婚也才近一月,不會如此快吧?”
衡陽道:“未必,我見過好些個尚未足月就害了喜的,永嘉她母後懷她的時候身子也是一開始就不利索,快叫太醫,快叫太醫。”
暈了舟的永嘉這時候沒多少力氣說話,聽著她們這些話欲哭無淚,靠在月若身上緩著,直到太醫給她診了脈之後才明證了她的清白。聽罷太醫的話,座中之人皆哀嘆了一聲,尤其是衡陽姑姑,她道:“我還盼著做姑祖母呢。”
楚皇後笑道:“早晚都會的。”
沒有力氣的永嘉現在的怨氣比誰都重。
白日裡永嘉喜歡自個兒獨處著,只有皇親們聚在一起說話時叫了她去,她才肯挪步子。裴清不如她這般得閑,白日裡總要侍候在皇帝身邊,與內閣裡頭的那幾個大臣一起聽沿途各地的官員上舟來述職回話。
雖是南巡,裴大人還是很忙的。
這夜裡永嘉服下了太醫送來的藥,覺得人稍好了些,便躺在榻上拿著本話本子看著,燭光昏黃,在這般靜謐的氛圍裡看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最是合適。
裴清方從隆順帝那處回來,見她側著身如此懶洋洋地看著書,坐到榻沿上便道:“光暗得很,仔細傷了眼睛。”
許是白日裡被旁人調笑了,永嘉眼下見到裴清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不想與他說話,便向榻裡側轉了身,背對著他,腹誹著他哪裡懂這種看話本子的境界?
裴清去沐浴更衣了,回來的時候身上帶著溫暖的濕漉漉的水汽。他坐到榻上的時候,永嘉仍朝著裡頭,不過已經將話本子放下了,閉著眼想睡覺。
自打南巡開始的那一日,他們二人勢必是要同處一室,勢必也要同睡一床。好在在裴府的時候,日日早上裴清就會上了榻,讓永嘉提早適應了些。但即便如此,夜裡睡覺時多了個人在身旁,總歸還是有些別扭。
故而永嘉常常很早就睡下,等著裴清忙完公事回來時,她已背對著他做熟睡狀了。
這些日子沿岸各處的官員都要上舟覲見,品級高的封疆大吏向隆順帝述職時裴清要陪侍在旁,品級低的見不得皇上,但還是須向他陳述地方政績。裴清雖只是個禮部的,但因著封了東閣大學士入了閣,所以實際上無論大小諸事都會經由他的手,禮部侍郎的職都快成了個掛名。
裴清夜裡回來的時候若是見著永嘉睡下,便只扶著她的肩頭輕輕在臉頰上吻了吻,也不擾她。第二日永嘉睡得遲,他須上職,起得早,也只吻了吻就走了。這樣一來,二人一日裡竟沒什麼說話的機會。
所以今日永嘉身子連帶著心裡頭都不舒服,裴清一時半刻也沒察覺出來,待依著慣例要親一親她的時候,被永嘉躲開了。
裴清一愣,挑了挑眉,俯下身去附在永嘉耳邊低聲道:“沒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