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衛道:“流言稱裴清除逆黨之舉皆是偽證,實為私心報複。此外,有貪贓枉法、禍亂朝綱等罪名。”
隆順帝的眸子染上一些戾色。裴清除逆黨,當然是偽證。若不是偽證,他這個得位不正的皇帝怎麼能將先太子的人都殺了,如若不殺了他們,他這個皇位還坐得穩?晉王此舉用心奸險,明面上指證裴清,實則是在說他。
藉著流言的口道出真相,他這個弟弟,當真是死了還要拉旁人落水。
隆順帝道:“裴清近日如何?”
暗衛道:“昨日裴清與公主不知因何事生了爭執,夜裡和胡朋興在樓外樓喝酒。今日午前與公主一起去錢塘江邊看了祁隱祁太醫的碑文。”
隆順帝輕叩在桌面上的指尖一滯,道:“看碑文?”
裴清和永嘉一到了杭州,他便派了人繼續盯著。自從裴清處理完蕭家一事後他就撤了盯著裴清的暗衛,直到蘇州府遇刺一事,他重又覺得該讓人盯著裴清。
永嘉是他的嫡親妹妹不錯,正是因為她是他最疼的妹妹,也是他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同胞姊妹,他才對她的身邊人格外關注。永嘉是萬萬不能知道當年之事的,若她知道了,不知該怎麼恨他。
這件事的關鍵在於裴清。
他知道裴清喜歡永嘉,卻未曾想到裴清待永嘉已到了願意獻出命的地步。這樣的人,他怎麼敢確信裴清有朝一日不會將祁隱之事道出?一旦祁隱之事暴露,永嘉勢必會知道當年之事。
他忽然覺得,自己當年太心軟了。
不該讓永嘉嫁給裴清,不該讓裴清活到現在。
但是也好,如今晉王既死了還要拖個人下水,那裴清剛好可以做這個替死鬼。將所有罪名都放到裴清身上,往後便再不會有人敢置喙即位正統之事。裴清本就該死的,是他慈悲留了裴清活到現在,還娶了公主。
世上的男人多,永嘉不差這一個。
隆順帝繼續道:“再有十日回京,留人盯著裴清。至於公主......”
皇帝默了半晌,沒有後話,暗衛詢問道:“皇上要將公主帶回京城嗎?”
隆順帝道:“先讓她留在杭州吧,等晉王一死,她該回來奔喪了,也不過兩三月的事情。”
若此時貿然將永嘉帶走,裴清會起疑。等到永嘉隻身一人回京,等他們夫妻二人相隔時,再處理裴清起來會更容易。
後頭的琴聲仍然響著,如涓涓細流。隆順帝走到後屋,在琴架前頓住步子,俯視著那一張與皇後有些相像的臉,只是臉像而已。皇後是大家閨秀出身,說什麼做什麼都遵著禮,斷不會露出這般勾人的樣子。
從前,皇後剛入王府時也有這樣的小女兒情態,會紅著臉窩在他的懷裡喚王爺,也會和他嬉鬧著說玩笑話......不知什麼時候起一切都不一樣了,許是他和她說他想做皇帝時她驚恐地瞪了眼,也許是旁人懷有身孕而她抱著染血的小衣在懷中哭的時候,又許是入主中宮,所有人都讓她做個好皇後母儀天下的時候。
總之,她不似從前了。
隆順帝撫上彈琴女子的手,如蔥玉指驀然停住,只留下一陣漣漪一般蕩開的琴的餘音。女子乖順可人,用著這樣一張臉做那些妖媚撩人的姿態,與在情事上冷冰冰的皇後大相徑庭。
大家閨秀在這檔子事上總是太過含蓄,當王妃時雖也含蓄,卻含情脈脈,一雙眸子裡都是他。可做了皇後,連這般的含情脈脈都沒有了,只剩下倦怠,好像他和她生來就是宿敵而非夫妻。
女子投懷送抱,在隆順帝的懷中嬌嬌地喚了聲“皇上——”,柔若無骨的手纏上皇帝精瘦的腰肢。隆順帝抱了她入帳中,風月無邊旖旎無限,正欲共赴雲雨之時,卻聞得屋外守著夜的小順子的驚呼:
“皇後娘娘——您不能進去啊皇後娘娘!”
伏在女子身上的隆順帝僵了僵身子,翻身坐在床沿上,一手狠狠地撩開帷幔,冷眼望著立在床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