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聖上沒有明說,但他今日受了氣,心情不好。
區區內閣大學士,恐嚇他一番又如何?
秉筆太監扭頭便走。
盧學士只覺眼前一黑,仿若五雷轟頂,天旋地轉。
他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風度,嘴唇不住地顫抖,雙腿發軟幾欲癱倒在地。
他沒理解錯的話,公公的意思是——如若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自己這螻蟻之命恐朝不保夕。
盧學士腦中翻江倒海,難道聖上不願徹查?或許此案本就是聖上授意之下的買官賣官?
畢竟國庫空虛已不是秘密。
那麼,揭露出作弊案一事的自己,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
總之,天塌了。
“呼。”盧學士深吸一口氣。
想象中的可怕後果,將他殘存的理智徹底淹沒。此番禍事臨頭,要麼不明不白含冤而死,要麼青史留名。
哪怕為了九族榮譽,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秉筆太監不知自己隨口一句話,盧學士便腦補出一場大戲。
“告訴內務府和宗人府,把其他的都放一放,籌備裕和公主大婚才是頭等要事。”他回到敬事房傳天子口諭。
手中拂塵輕輕一甩,發出 “啪” 的一聲脆響。
“幹爹放心。”幹兒子們低頭哈腰地應道。
有那孝順機靈的,上前為秉筆太監端茶捏肩,順帶多探聽些內幕訊息,以免辦事時出了差錯。
“幹爹,依您看,聖上可滿意這位駙馬爺?”
秉筆太監眼神一凜,掃視眾人,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雖說不能妄議天家,但眼前都是自己的親信手下。
他用幹枯的手指輕輕捏起茶蓋,緩緩吹了吹茶湯表面的浮沫,沉吟道:“欒這個姓不好……”
茶湯入口,苦澀在舌尖蔓延。
秉筆太監的目光透過那氤氳水汽,望向百年前的六國戰亂。
彼時,開國皇帝與經略大將軍並肩作戰,掃清寰宇,蕩靜中原。將軍勞苦功高,按理可封異姓王。
先皇為了維護大梁中央集權,允諾贈予將軍一半國庫財寶,賜國姓,以此穩固軍隊。
“自梁大將軍在抗擊湘西馬匪時戰死,這一脈,應當沒有後人了。”小太監殷勤地捏揉肩膀。
手法不輕不重,穩穩當當。
“哼。”秉筆太監肩頭舒展,喉嚨裡發出一聲舒服的悶哼,“那經略大將軍的本姓便是——”
“欒!”
萬一還有旁支的漏網之魚沒死絕呢。
在這皇宮之中,天子的多疑像一張無形巨網,籠罩每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