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
索諾木和娜仁到盛京的時候,明安和吳克善已經動身回蒙古了,父子兄弟關系不和,即便沒有打照面,大家彼此都是心照不宣。皇太極並不如重視吳克善那般重視索諾木,只是讓哲哲在宮中設宴款待,權作家宴。
皇太極不知道索諾木和娜仁的底細,便去問哲哲和玉兒,哲哲想了一會兒道:“索諾木性子孤僻,是個出了名兒的悶葫蘆,他大妃就生了一個女兒,好像嬌慣得不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多鐸和睦相處。”
大玉兒卻寬慰道:“我知道她,她雖然嬌慣,性子還是很招人喜歡的。”
蘇茉兒抿嘴一笑:“可不是,我記得娜仁格格一有空就纏著咱們呢!”
皇太極稍才放心:“玉兒說好的人,一定差不了。”
到者除了皇太極、哲哲、大玉兒外,還有多爾袞、豪格。赴宴前,多鐸拿著一件藍色的常服,還自己素日穿的白色繡金暗紋褂子,問多爾袞說:“哥,哪件好看?”
多爾袞尚未從大玉兒皇太極新婚,自己又娶了小玉兒的陰影中走出,聞言微微一笑:“我弟弟穿什麼都好看。”
小玉兒也不管多鐸穿沒穿外袍,躲在門外偷聽了一會兒,大咧咧地走進來說:“呦,忙著見新娘子挑衣服呢。我看,這兩個顏色都顯黑,你是穿什麼都好看,可是襯得我那侄女越發黑了。”
多鐸還沒說什麼,多爾袞先怒了:“住嘴!”
多鐸在多爾袞背後,瞪了小玉兒一眼。
“給姑奶奶,玉姑姑請安。”娜仁一大早便先來給哲哲和玉兒請安,她自幼跟父親住得遠,可是私下裡也不願意斷了和親戚的往來。尤其是在草原上以美貌聞名的玉姑姑,娜仁每次一見大玉兒,便挪不開眼睛。娜仁盯著大玉兒左瞧右瞧,忽然心裡嘆了口氣,大玉兒的眼睛,以前是決沒有憂愁的,可見她過得並不幸福。娜仁握著大玉兒的手,說道:“玉姑姑,我好想你啊。我們這次來得晚,沒有見到明安歐沃,還有吳克善伯伯,他們也好嗎?”
哲哲聽了,上下打量著這個素未謀面的侄孫女兒,笑著道:“你還知道問,比你那榆木頭的阿布強。”
娜仁說道:“我和阿布都很想他們,是真的!阿布帶了好多的馬和羊!我呢,也給姑奶奶和姑姑準備了禮物!”
娜仁讓人呈上來兩個小盒子,玉兒接過,一開啟便是光華滿目的珍珠,珍珠顆顆圓潤飽滿,足足有鴿子蛋那麼大。玉兒拿在手裡把玩,說道:“索諾木哥哥真是有錢,早知道,我就該多往你們家走走。。”
娜仁知道玉兒對這些珠寶並不在意,於是便開玩笑道:“姑奶奶和姑姑在宮裡,什麼寶貝沒見過?這是咱們科爾沁的河裡産的珍珠,是家裡的念想。”
哲哲也被說得勾起了思鄉之情,看著珍珠對娜仁說:“趕明兒製成耳墜子,也給你幾對兒,我看你頭上,脖子上一點兒首飾都沒有,不像我們科爾沁的格格,像是個放牛放羊的野丫頭。”
娜仁眨著眼睛說:“錢只要裝在錢袋子裡就好啦,這叫做‘財不外露’,這麼大的珍珠要是做成耳墜帶在耳朵上,可太沉了。姑奶奶和玉姑姑還是當彈子兒打著玩吧!”
哲哲被逗笑了:“你父親不愛說話,怎麼養出一個說話沒譜兒的女兒。索諾木就算到天涯海角,也不會覺得寂寞了。”
一說到“寂寞”娜仁不免黯然,自己走了,老父可不是要寂寞了嗎?但是周圍向她求婚的蒙古青年都是為了財富和地位,就算留在草原上,情況也不能比現在好。大玉兒見娜仁眉頭微蹙,似乎是有什麼心事,便問道:“一會兒,你就要見到多鐸了,他呀,脾氣雖然差些,但是儀表堂堂,你倆年紀相當,你一定會喜歡他的。”
娜仁展顏一笑,她今日是來見上次交的朋友“大哥”,所以不好意思盛裝,只拿了兩條彩綢紮了辮子。跟著父親好好休息了幾天,休息好了精神足,氣色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娜仁容貌雖然比不上大玉兒,卻自有一副清秀美麗、顧盼神飛之態。她見身邊只有哲哲和大玉兒,一時猴子勁兒上來了,越發沒個正形,說起自己放牛放羊的事情來,逗樂了哲哲和大玉兒。
索諾木在前廳給皇太極見禮,眾人彼此問安後,便不自覺打量起在座諸君,多爾袞名聲遠揚,氣度沉穩,威嚴不遜於皇太極,索諾木自然一眼辨出,但是剩下兩個卻都不可他的心,但是單論相貌,還是多爾袞下首的白衣青年更勝一籌,濃眉大眼,英氣勃勃,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但是那青年顯然心不在焉,又對著皇太極時不時露出一副不服氣的樣子,看起來不好相處。
見索諾木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多鐸上下打量,要是換做平常,多鐸就炸毛了,但是現在多鐸只覺得渾身不自在,他摸了摸頭,心裡納悶:難不成今天衣裳穿錯了?
豪格倒是先開口了:“王爺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路上沒有遇上什麼危險吧?”
索諾木回應了,只不過對著皇太極:“我這次進京,確實慢了些。沒趕上七月喀耳喀臺吉拜渾岱、喇巴泰和滿珠習禮來朝。沒成想大汗非但不見怪,反而用家人的禮節招待我,讓我感念。我家娜仁能與大金貝勒結親,是我的榮幸。論用兵打仗,我遠不如吳克善,家裡除了些牛羊駱駝,沒什麼可以拿來給女兒做嫁妝的。只好準備了兩百頭牛,兩百匹良駒和六百頭羊送給我未來的女婿,五百兩黃金獻給大汗。”
皇太極哈哈大笑,說:“王爺,人家送嫁妝都是綾羅綢緞,哪有直接送牛馬的?你真是個爽快實在的人!”
多爾袞笑道:“王爺,看來你很疼女兒啊。”
皇太極說道:“索諾木,你搞得我都不知道該出什麼聘禮才好啊!”
豪格聽索諾木出手如此闊綽,後悔讓多鐸搶佔了先機,白撿了這麼個便宜,心中早有不甘,於是便趁機說道:“王爺盡管放心,我們定會好好待格格的,不會讓她受半分委屈。”
索諾木見多鐸並不答話,心想:正主不應該是多爾袞下首的多鐸嗎?他怎麼一直低著頭,不說話,難不成瞧不上自己的女兒?索諾木心裡不禁大為不快,但是想起娜仁言語中處處透露著對多鐸的仰慕和喜歡,自己也不好說直接對著貝勒爺發難。便和眾人聊起了娜仁:“大汗,我和嫡妃只有娜仁一個女兒。不是我誇海口,論起聰明才智,我的兒子都比不上她。我原來想讓她在草原上自個兒找個女婿,可是她一個也瞧不上!於是,我只好把她帶到大金國來了,我想,大金人才濟濟,總有一個她能瞧得上的!”
皇太極道:“索諾木,你這番恭維,我們可擔待不起。”
索諾木捋須道:“只是我這孩子有些毛病,她自小被我跟她額娘寵壞了,我們什麼事情都順著她,結果養得她脾氣大,性子倔,生起氣來可以拿著刀子和人拼命。但是再怎麼說,這孩子是我心頭的珍寶啊,我只好寄希望於將來的女婿能包容她,忍讓她。”
皇太極看了一眼多鐸,笑著說道:“那你家格格正好跟我十弟性子一樣啊!”
豪格接話道:“父汗此言不差,我看王爺一片修好之意,如果十叔和大妃的格格相處不來,豈不是要損害滿蒙情誼嗎?依我看,應該讓格格在宗室親貴中另擇良婿。”
多鐸差點把桌子掀翻了,怒道:“豪格,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多爾袞知道豪格不懷好意,便說:“豪格,你已經娶了好幾位福晉,難不成要讓格格屈尊,給你當側室嗎?”
豪格冷笑道:“我又沒說自己,九叔和十叔為什麼急眼呢?”
索諾木見各人心思微露,又估摸多鐸確實對自己女兒和嫁妝有意,想到除了多鐸宗室中確實也沒有別的人選,當下就敲定了多鐸這樁,便打圓場道:“諸位的話說早了,人的性情是會變的,只要有緣,脾氣可以慢慢磨合。大汗你說是不是?來,我敬大汗和在座諸位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