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

娜仁見自己身體差不多恢複了，就迫不及待地走進馬廄，一靠近，她的愛馬珠蘭就叫喚起來。娜仁憐愛地摸著馬脖子，道：“珠蘭，多鐸走了大概有三個月，朝鮮國主李倧已經投降，估計再過兩天，他就該回來了。阿布來信說，咱們家的畜場生了好多小羊小馬，等阿布給我送了馬，你就有好多兄弟姐妹了！”

娜仁見烏雲和嬤嬤比她會照料孩子，除了白天抱著玩玩兒，其餘時間自己樂得自在。每回哲哲見她越發沒了拘束，總要數落一番。娜仁從小沒跟哲哲見過面，不過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把哲哲當成了半個娘，於是趁著沒人大著膽子撩起衣襟：“有烏雲姑姑在身邊，多尼長得也好，餘下的時間我多讀些書，多練會兒箭不好嗎？你看姑奶奶，我生了孩子，腰還是比之前胖了點兒。”

哲哲道：“你如今是福晉，又是當額孃的人了，怎麼一天到晚就想著玩兒？人都會變老，容貌是靠不住的，娜仁，你得有好的德行，守規矩，做一個稱職的福晉。我上次教你做的針線，回去做完了嗎？”

娜仁一個激靈，趕忙點頭道：“還差幾針，只不過荷包上面的鳳凰不像鳳凰，像一隻野雞！宋徽宗的錦雞畫得可好了，我家裡有一件真跡，改天帶過來給姑奶奶瞧瞧！”

哲哲見娜仁故意岔開話題，便知道自己的話一句也沒聽，便換了一副嚴厲的神色：“不許顧左右而言它，你要是再這麼懶怠下去，丟的是我們科爾沁的臉！”

娜仁也不敢和哲哲頂嘴，滿口應承回去好好改正錯誤，她知道哲哲賢惠，猴在哲哲身邊撒嬌：“姑奶奶，只要有你在，誰也不敢說我！”哲哲也知道娜仁禮數不錯，性子也好，便鬆了口氣：“你原是頂好的，可惜叫你阿布養壞了。我得幫你改改這些毛病，多鐸性子那麼急，你要是當不好福晉，夫妻感情失和，日子就不好過了。”

轉頭到了永福宮找大玉兒和蘇茉兒，她在外頭得了新鮮玩意兒，總會想著給大玉兒送一份，娜仁抱怨哲哲嚴厲，悄悄道：

“我見宸妃無德，也不守規矩，皇上還不是喜歡得什麼似的。男人喜歡誰關婦德什麼事？玉姑姑，你別傷心，皇上就算喜歡宸妃又怎麼樣？他三宮六院數都數不清。可我知道哥哥這輩子只喜歡你一個人，你有他，皇上就可以不要了。”

娜仁容貌不如大玉兒，自小便羨慕將來能娶到玉兒的男子，見皇太極對她毫不珍惜，不禁憤憤不平，言語間對宸妃和皇太極都不太尊敬，但娜仁卻不知道大玉兒也羨慕自己，大玉兒道：“傻瓜，你知道什麼是喜歡，什麼是一輩子？不過，你不知道，卻得到了，我知道，卻得不到。”

娜仁想起多鐸，成親之後卻遠不如在阿布那裡自在，但就算在科爾沁，還是要受後娘和哥哥的氣，一時之間也不知道那種過法更好：“我也不知道，自己快活不快活，也許真的留在草原上了，我會遇上別人呢。玉姑姑，你一定不要為了區區男人喪氣，不值得。”

蘇茉兒替娜仁把剩下幾針繡完了，便打趣娜仁：“格格，你話說得輕巧，要是多鐸同你吵架了，或者娶了個新福晉，你怎麼辦？”

娜仁笑吟吟的：“那我無計可施，只好回孃家繼續放羊唄！我也說不準，說不定我會很難過，還跑到玉姑姑你這裡哭，到時候，玉姑姑你可得給我備著手帕！”

大玉兒笑著說：“我給你準備一箱子的手帕，讓你擦眼淚！”

娜仁摸著蘇茉兒的針腳，贊嘆道：“蘇茉兒，你比朵麗婭的手還巧！不過這個荷包太精緻了，我自己戴著怕弄壞了。”

蘇茉兒抿嘴一笑道：“你以為是自己戴的？拿來送人啊！”

娜仁給叔伯兄弟們都送過禮，阿布自小教導她金銀牛羊越硬的東西別人越喜歡，娜仁見荷包雖然精巧，卻不值錢，便笑道：“姐姐的東西我不送人，我要好好收起來。”

“給睿親王、豫親王請安。”娜仁估摸著兄弟倆回來的時辰，出門迎接。見兄弟兩個都是意氣風發的樣子，便知道遠徵順利，心中歡喜無限。見娜仁開玩笑，多爾袞回道：“福晉同喜。”

多鐸卻迫不及待地一把接過烏雲懷裡的襁褓，掂了掂說：“這孩子生下來才不到六斤，如今重了不少。讓我看看，還是不是皺巴巴了？”多尼和阿瑪本來還不熟，被多鐸抱著竟然不哭，反而咯咯笑了兩下，把多鐸逗樂了。烏雲奇道：“多尼也不怕生，一看見阿瑪就笑。”

多尼伸出手，想要抓多鐸的手指，結果碰到了冰冷的鎧甲，“嗚嗚”了兩聲，娜仁和多爾袞也圍過來看孩子，多尼又看了看多爾袞，含著手指，把眼睛睜得大大的。

娜仁撇嘴說：“真是奇了怪了，平常我抱著，不是要吃奶就是哭，怎麼一見了阿瑪和伯伯就不哭了？從小就會看人下菜碟，實在是可惡。”

多爾袞看了一眼多鐸，笑著道：“我們從朝鮮回京，多鐸一路上都在唸叨你呢。”

娜仁一早準備了家宴給多爾袞和多鐸接風洗塵，剛才的話只是玩笑。聽多爾袞說起朝鮮，立馬來了興致，席間忍不住跟多鐸多爾袞討論個沒完。娜仁道：“朝鮮素來只臣服大明，他們的朝服官制都是仿照大明設定的。我還聽說這次朝鮮被大清打到投降，國主李倧向皇上行了三拜九叩之禮，只怕他們也未必甘心。”

多鐸道：“何止心有不甘，我護送質子來盛京，一路上他們哭天抹淚的，跟死了娘一樣。”

俘虜的待遇肯定不會好，更何況遇上的是多鐸，禮遇人質根本毫無可能。娜仁道：“朝鮮是軟骨頭，本來不足為懼。只是這次皇上招降朝鮮，也太大張旗鼓了，又是祭天又是送質子，好像要嚮明朝挑釁一樣。”

多鐸和多爾袞對視一眼，多爾袞笑著印證了娜仁的話：“不錯，皇上是要對明朝用兵，說不定我跟多鐸又要出征了。”

娜仁見多爾袞和多鐸剛回來，又可能要走，不禁大為不悅：“你們才剛回來！又要去打仗啊？我就不信了，滿朝宗室那麼多人，打仗也該按人頭輪著來。阿濟格哥哥從去年就呆在盛京，他怎麼不去？”

多鐸不忍看娜仁著急，趕忙道：“你說得對，下次讓阿濟格去。就是皇上逼著我跟哥哥走，我也不走了。”

多爾袞打心眼裡把娜仁當成妹妹一樣疼愛，他跟多鐸從不向娜仁隱瞞，反倒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三人親如兄妹一般。多爾袞看見多鐸哄娜仁，笑著打趣道：“你能射箭騎馬，下次徵明，把你也帶上。”

多鐸反倒不樂意了：“她的話太多，她要是成天問這問那的，我可受不了。”娜仁“呸”了一聲：“誰問你呀。”

娜仁怕多鐸打仗的時候受傷，一個刀口治不好，感染了就是要死人的。等多爾袞走了，硬是逼著多鐸去洗了澡，順便把多鐸從頭到尾檢查了一遍，看到一件新傷也沒有，才放下心。屋裡只剩夫妻兩個，多鐸一把抱住娜仁，在她耳邊笑著道：“我好著呢，你要是不放心，再檢查檢查？”

娜仁啐了一口，推了一下多鐸，但是多鐸勁兒大一時也推不開，娜仁無奈道：“看樣子是我瞎操心了，王爺十幾歲就上戰場，己巳之變、關寧鐵騎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現在明朝的將領死的死，降的降，等你活捉洪承疇，生擒祖大壽，咱們就打到北京去了。”

多鐸摸著娜仁的頭發，道：“遲早的事！只可惜漢人不像朝鮮人，明朝地方大人又多，要是真的拿下了京城，管那麼多人，誰受得了啊！我看咱們還是在關外住著好。”

娜仁覺得盛京的氣候比科爾沁濕潤一些，住著挺舒服，但是沒到過京城，又隱隱有幾分期待：“我也喜歡關外，地方大人又少。還沒有漢人的規矩。但皇上和哥哥恐怕不這麼想。皇上一心想恢複大金國的版圖，將來說不定要住到北京或者河南。明朝地方那麼大，南北口音不同，將來萬一打到了福建兩廣還有四川，說不定咱們一個字兒也聽不懂。”

多鐸的手搭上娜仁的脖頸，忍不住親了兩下：“聽不懂就聽不懂，咱們也不稀罕聽！”

娜仁玩兒著多鐸的小辮子，把頭發放在指尖繞來繞去，見多鐸不開竅。只好換了個話題道：“宸妃懷孕了。你說皇上那麼寵愛宸妃，她要是生個皇子，豈不要越過哲哲和玉姑姑嗎？”

多鐸道：“管他們呢。”娜仁不忍拂了多鐸的興致，把頭靠著對方便不再說話。多鐸聽她抱怨自己生了孩子就胖了，知道她素日愛美，自己也喜歡她愛美，便說道：“沒有的事。不過你要是不想生了，再過兩年也行，只要多尼健健康康的就好。”

娜仁搖頭笑道：“生不生的可不在我。不過比起孩子，我還是喜歡和你待在一起，我們可以一起去騎馬還有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