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一語成讖,等開春的時候,多尼已將中庸成誦,連孟子也背了半本,娜仁說話算數,許多尼跟著多鐸出兵,又拉著索諾木千叮嚀萬囑咐,讓索諾木看緊多尼,不許他胡鬧。娜仁道:“我是不指望他阿瑪有功夫看顧他了,阿布,我把兒子交給你了。”
索諾木兩年不見愛女,聽到娜仁囑託,便拉著女兒的手道:“往日你天不怕地不怕,現在真有你額娘當年的樣子。”多尼道:“額娘,等咱們拿下山海關,一家人在燕京見面。”
娜仁卻無端心慌了一下,望著烏壓壓的軍隊,只覺得朝冠分外沉重,她看向大玉兒,大玉兒站在福臨身後,面色沉靜如冰,不怒自威,娜仁只覺得姑姑氣派極了,但自己牽掛丈夫、父親和愛子,根本做不到面不改色,又像上回送別父親那般留下兩串淚珠。怕多鐸看見,又慌忙擦了,只說道:“一路保重。”
多鐸握著娜仁的手,用力得像是要把手捏進自己的掌中,娜仁用力撥開多鐸的手,強笑道:“走吧!”
自多鐸、阿濟格等人走後,恰巧哲哲病了,娜仁知道小玉兒忙著朝中政事,便自請侍奉,每日衣不解帶地照顧哲哲了一段時間 。哲哲道:“我身邊這麼多人,何必這樣費心呢。”
娜仁不好意思道:“您是我姑奶奶,我侍奉您不是應該的嗎?我反正在府裡,閑著也是閑著。”
恰好蘇茉兒進來給哲哲送東西,見娜仁也在,便笑著調侃道:“昔有孝文帝親嘗湯藥,今有福晉侍奉太後,這可真是一段佳話啊。”娜仁只道:“我知道玉姑姑忙,所以來看看姑奶奶,什麼佳話的,可折煞我了。”
蘇茉兒道:“前線傳來訊息,仗打得很順利,十爺追著李自成,一路追到了山西河南。”說著,哲哲和蘇茉兒都笑著說:“這下你滿意了吧?”
娜仁無奈道:“你們也知道他是什麼人,一打仗什麼都忘了,也不送個信來,聽你一說,我這心才放下了。”
哲哲替多鐸說話,又勸娜仁留心家務:“男人在外徵戰,建功立業是本分,女人操持家務,也是本分。”娜仁並不為多爾袞兄弟說話,只是定定地問哲哲:“福臨還那麼小,如果玉姑姑不幹涉朝政,那大權豈不是要旁落?我瞧著玉姑姑,才知道女人原來也可以當英雄。”
哲哲和蘇茉兒面面相覷,蘇茉兒嘆了口氣道:“福晉,你不知道太後有多難,朝中大事現在全交給了攝政王、肅親王、鄭親王和豫親王,自己做不了一點兒主,還要打碎牙往肚子裡吞,說著謝謝叔伯兄弟的幫扶。”
娜仁問:“玉姑姑明明喜歡哥哥,卻不能嫁給他,明明是太後,卻要受朝中大臣的操縱!哪怕尊貴如皇太後,也要這樣委曲求全嗎?”
哲哲用眼神制止了蘇茉兒,柔聲道:“你不必替你玉姑姑鳴不平,都是命。娜仁,你同我們這些寡婦不一樣,所以你更要知足,不要總是異想天開。”
娜仁道:“所以玉姑姑將來會為了福臨對抗哥哥嗎?”
哲哲見娜仁捅破了這層窗戶紙,當即變了臉色,厲聲道:“多爾袞是攝政王,他自會效忠皇上。”
娜仁眼裡蓄滿了淚水,她早就知道玉姑姑和哥哥的關系不能回到從前,將來必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心下敲定要鼓動多爾袞稱帝。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鬧了起來:“我不明白,我不明白!我要去找姑姑!”
見大玉兒在看書,娜仁輕輕叫了聲姑姑,便自己尋位置坐了。玉兒見娜仁臉上帶著淚痕,忙問:“姑姑罵你了?怎麼哭了?”
娜仁痴痴地盯著玉兒:“姑姑,你是喜歡哥多一點,還是皇上多一點啊?還有,如果多鐸讓哥當皇帝,你會討厭多鐸,討厭我嗎?”
大玉兒備著一連串的問題弄得不知所措,好一會兒才說:“娜仁,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我一個也答不上來,除了我和小時候一樣喜歡你。”
“每回你犯了錯,你額娘打你,我替你求情,你記不記得?”
娜仁哭泣道:“我記得,姑姑,別討厭我,也別討厭多鐸。”娜仁抱著大玉兒:“姑姑,你和小玉兒、蘇茉兒都喜歡多爾袞,可是隻有我嫉妒多爾袞。我還知道,你雖然喜歡哥哥,但現在已經不想嫁給他了,是不是?”
大玉兒一時無言,娜仁哭得更傷心了,她七分假意,三分卻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娜仁哽咽道:“姑姑,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你別討厭我,別討厭我的孩子們。往日福臨跟我最親,可是他最近一見到我就跑......”
大玉兒流下兩滴眼淚:“姑姑知道你的心,你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