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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福

祈福

娜仁跟著多鐸慢慢走出圍場,娜仁見周圍的道路慢慢變得寬闊了,便知多鐸沒有誑人,歡喜道:“要不是遇上大哥,我還不知道要在這裡打轉到什麼時候,萬一被野狼吃了,我阿布不知道得有多傷心!”多鐸見她說話天真,笑了一下,嚇唬娜仁說:“那你還一個人亂跑!現在的流民和兵痞可多了! ”

娜仁眨了眨大眼睛,不好意思道:“其實我也不想亂跑的!可前幾天,我阿布罵我!我一生氣,就自己偷偷跑出來了。”

“我說呢。和家裡吵架了?”多鐸想起了和小玉兒鬧的不快,連帶著也沒給多爾袞好臉色,心裡也不是滋味,不免有些感同身受。

一說吵架,娜仁心裡有幾分難過,她恨恨地說:“是,前些天是我額孃的忌日,我一個後娘說我額娘壞話,我就抽了她幾鞭子,我阿布一路上數落我脾氣壞,不講理,還說什麼等我嫁到了婆家被人瞧不起,真是氣死我了!”娜仁說著,眼圈都發紅了。

多鐸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見娜仁手裡拿著馬鞭,想象不出娜仁打人的樣子:“你還打人!”

娜仁道:“你不知道,我有好幾個後娘,一個比一個難纏!她們嫌阿布給了我很多嫁妝,罵我是什麼賠錢貨!要是我額娘還在,我阿布和後娘肯定不敢這麼罵我的!”

多鐸聽到娜仁提起額娘,心裡也想起了自己的額娘,便說道:“你額娘死了,我也沒有額娘。我的額娘,”多鐸想到皇太極就來氣,恨恨地道:“被我那些狠心的哥哥害死了!”

娜仁見對方年紀輕輕也死了娘,趕忙關切的說:“那麼我們算得上同病相憐了。大哥,你的額娘一定是很美麗很賢惠的人,就像我的額娘一樣。可惜了,現在除了我,也沒幾個人記得她了!”

娜仁指了指自己的行李,說道:“大哥,我額娘信佛,我替我額娘抄了十幾卷經文,有漢文的、蒙古文還有滿文的。你要是不嫌棄,咱們去法寺祭拜吧。佛祖和薩滿一樣靈,禮多人不怪,想來不管是薩滿還是佛祖,看見我們的孝心,一定會保佑我們的額娘。”

多鐸看了一眼娜仁鼓鼓囊囊的包袱,心中思念阿巴亥,便隨口答應了:“也好。”

掌管盛京城禁的官員士兵見到多鐸,都抱拳行禮,多鐸看也不看徑自過去。娜仁更知道眼前的大哥是大人物,但是畢竟剛認識不久,兩人又都不肯自報家門。娜仁只說:“大哥,你也在八旗中當差嗎?他們都很怕你呢,想來你一定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送我來盛京又陪我去寺廟,真是麻煩你了。以後,我一定替你額娘跟我額娘多抄幾卷經文!”娜仁第一次見到多鐸,便深有情不知所起之感,她不想嫁人,只是覺得眼前的大哥分外可愛,兩人又恰好沒了額娘,更是同病相憐。

娜仁低著頭:“大哥,你你方便不方便告訴我你的名諱?”話一出口,兩頰已經羞得緋紅。

多鐸不解其意,不知道娜仁是想問他的姓名,便說道:“不方便。你叫大哥不是叫得挺歡的嗎?”娜仁楞了一下,心裡好笑又好氣,但是一點沒表現出來。兩人一時間都沒說話。娜仁取下馬背上的包袱,仔細系在胸前,生怕掉了。

前腳剛踏進法寺,娜仁抓著一個小和尚便問,和尚有的也是見人下菜碟,見兩位客人打扮不俗,趕忙去請管事的住持。

娜仁見了主持,便問道:“請問主持,這座廟哪座殿香火最旺?我想給我額娘何大哥的額娘上柱香。”

白鬍子主持本來以為是貴人做法事,要給不少銀錢,結果是一個傻乎乎的小姑娘,既不懂規矩,又絕口不提法事,於是瞪了稟報的小和尚一眼,隨便指了指,說:“施主只要有心,哪座廟哪座殿都好。”

娜仁雖然涉世未深,一切都從書本上來,但不是傻子,見到住持的態度,心中知道對方瞧不起自己。她雖然並不倨傲,但是歷來是以德報德,以怨報怨,當即變了臉色。娜仁從貼身荷包裡抽出一錠金子,扔給小和尚,說道:“我剛來盛京,不曉得你們的錢長什麼樣,只能給你這個,這些總夠了吧?你把最好的殿騰空了,再給我備些香紙蠟燭,別讓閑雜人進來。”

住持和尚連連點頭:“好大一場法事也夠了!再給施主找幾個唱經......”

娜仁打斷,嫌棄道:“我看你們這座廟也做不了什麼法事,就放個焰口吧,我們不要外人,對了,你們這兒有飯嗎?給我把門前的馬餵了。”

多鐸看娜仁前恭後倨,自己看話,聽娜仁說“我們不要外人”等於是將自己當成了“內人”,不知道怎麼,心突然咚咚跳了兩下,像是有人給開門似的。娜仁揹著手,後面跟著兩個小和尚,娜仁也不與他們為難,賞了兩塊銀子,道:“自己拿去,別讓你們那老頭看見了,還說是盛京最大的寺廟,你們大汗還設了僧錄司,就該好好治治你們。我看啊,不論是科爾沁還是盛京,哪裡都是先敬羅衣後敬人,大哥你說是不是?”

多鐸撓撓頭:“見人下菜碟也是人之常情。什麼是焰口?”

娜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信佛,我額娘跟我說,焰口就是晚上的法事,到了戌亥二時的時候,那些僧人會坐在大殿裡,給我們額娘唱經。”娜仁嘆道:“焰口規模不大,比不上水陸法會,等將來有機會,我一定去最好的寺廟,請僧人替我們額娘念七天七夜的經!”

僧人在大殿,多鐸和娜仁便在偏殿休息。多鐸時不時拿眼睛瞄著娜仁,胡亂吃了些齋飯,心思都亂了,哪裡還顧得上自己都餓了一天?娜仁從阿布那兒跑出來,大多數時候趴在馬背上打盹兒,捱了兩天。等夜深僧人放了焰口,娜仁便把他們都趕走,自己跪在蒲團上,對著佛像,把包袱裡的一卷卷經文丟進火盆裡燒了。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口中念念有詞道:“我佛慈悲,請您庇護我和我大哥的額娘,求佛祖讓她們早登極樂,變成天上的神仙保佑我們。”

“還有一件事,求佛祖讓我夢見額娘,我已經很久沒有夢到我額娘了。”娜仁見多鐸靠在一邊,遲遲不拜,只是發呆,便拉了拉多鐸的衣襟,說:“大哥,你也拜拜。佛祖一定會讓你夢見額孃的。”

多鐸道:“額娘已經死了,做夢夢見又有什麼用?我也想她,但我這輩子都不會見到她了!”

娜仁見多鐸失態,嚇了一跳,趕忙上前拍拍多鐸,安慰說:“可是,如果活著見不到,做夢能見到也很好啊!”

一番祭拜後,娜仁像是被開啟了話匣子,跟多鐸說起自己的額娘:“我額娘特別能幹,她是外藩蒙古的格格,後來嫁到了科爾沁草原。她會馴馬、會給牛羊接生,還會做馬奶酒!可惜她只有我一個女兒,我阿布又娶了幾個妃子。大哥,你額娘也只生了你一個嗎?”多鐸搖頭:“我額娘生了三個兒子,我有兩個哥哥!”

娜仁羨慕地望著多鐸說道:“那可挺好,我額娘就我一個,小時候常常怕我夭折死了,她整天就盯著我,還請人教我讀書,不過她高興的時候,就會教我馴馬彈琴。我小時候可害怕我額娘了,她老是冷著一張臉,問我,書讀完了嗎?牛羊清點完了嗎?”

多鐸被逗笑了:“我小時候,只想跟著汗父去打仗,額娘倒是不逼我讀書!”

娜仁聽了更羨慕了,但是想到額孃的苦心,又說道:“我額娘是希望我學聰明,她一心為我好。可惜啦,我十三歲那年,額娘生了病,走的那天還在罵我,說我笨,腦子不開竅,算賬算不對。”

多鐸一聽娜仁說自己十三歲沒了額娘,心裡暗暗納罕,可不是和自己一樣嗎?便寬慰對方道:“你額孃的話真是句句在理,不過呢,你倒不算是很笨!”

娜仁眼睛一亮:“真的?”多鐸道:“你話這麼多,怎麼算笨呢?”

娜仁莞爾一笑,像一株剛剛開放的玉蘭花苞:“大哥,你是安慰我,所以說我不笨,除了我先生,周圍的人都覺得我傻,我先生說我不是傻,是聰明沒用在正地方,他還說要是我生在明朝,就帶我考秀才去!還有什麼鄉試、會試,一直考到殿試,就可以見到崇禎皇帝了,也不知道大明朝的皇帝長什麼樣。”

多鐸心裡好笑,嘴上說道:“明朝有什麼好,打不過咱們大金。”

娜仁道:“打仗自然是將士的本分,可打完了仗總得治國理政,史記上有一句話,叫馬上得天下,安能馬上治之乎?自有一番道理,我聽人說,你們的大汗就十分推崇漢人的文化,他重用漢臣,甚至還要仿照明朝制度,開科舉錄取生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