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篤
“朵麗婭,現在我的腰有一尺八嗎?”娜仁笑道,“早知今日,我寧可自己胖點兒。”
朵麗婭給娜仁擦了擦身子,忍不住掉眼淚:“紫禁城裡什麼庸醫,叫阿西達給捎幾個蒙醫進京。用咱們的馬奶酒和狼毒花治治,興許就好了。”
娜仁微笑道:“好,我很久沒有用狼毒花和藏紅花洗澡了,下次試試。”朵麗婭給娜仁穿了一層又一層,又拿了手爐,讓娜仁揣在懷裡。娜仁嘴上說天還好,出了門又把大氅裹得緊緊的。
錦華見多尼在屋子裡團團轉,打著算盤道:“你別影響我算賬,去把參湯端來,額娘該吃藥了。”娜仁現在靠一天四五回藥吊著,吃得還不如錦華養的鸚鵡多。
多爾袞見多鐸愁眉不展,便勸道:“宮裡的太醫不行,咱們就去找天下的名醫。”
多鐸喝了口酒,眉宇間難得有濃重的頹喪之氣,他從榻上跳下來,發狠道:“我跟她是額娘在天上定下來的婚事,誰也奪不走。哥,年前三軍必須進駐永平,年後才好動手。”
多爾袞道:“叫何洛會去辦,你回府去看看娜仁,囑咐她好好養病。”
多鐸嘆了口氣:“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還總把我往外趕,娜仁把她阿布的家底都給咱們填軍費了。你我可不能辜負她!”
兩白旗的許多大臣還有朝中的一些漢臣都受過娜仁的恩惠,何洛會聞言便說道:“福晉積德行善,是有大福氣的人。陳名夏請了幾個江南名醫,說要到府上給福晉會診呢。”
多爾袞見多鐸憔悴,心下不落忍:“萬一娜仁真的不好,多鐸,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多鐸根本不接受娜仁會離開自己,想也不想道:“娜仁一定會好,就算搶,我也把她從閻王爺手裡頭搶回來!”
多爾袞見多鐸壓根聽不進去,只好點點頭。何洛會在一旁又給多鐸出了個餿主意:“民間有一種說法,人活著的時候生了病,就提前備一副棺材,叫做‘壽材’,用來沖喜,說是可以增福添壽。”何洛會怕多鐸給自己一腳,連氣都不喘,順順溜溜地說完了。
多鐸聞言,竟然真的沉思了一會兒:“什麼木頭好?”
何洛會道:“明朝皇帝都用金絲楠木,只不過這木材是南方的,不容易得,其價堪比黃金。”多鐸道:“就要這個!我現在就派人去找!”
娜仁半是請半是趕,送走了又來跳神的薩滿,見多鐸回來,便叫巴哈那去廚房傳膳,一問多鐸,知道多爾袞非要等到代善咽氣,自己先急了:“代善大哥不咽氣,我要先咽氣了!看不到哥哥登基,我死不瞑目。”
多鐸給娜仁盛了牛乳燕窩,道:“你把病養好了再說,陳明夏請了名醫給你會診,吃了飯,我陪你換套衣裳。”
娜仁身上只穿了淺青色裡衣,套了一件鵝黃的風毛馬甲,她病中也不肯潦草梳洗,盤辮上插了兩朵像是臘梅的絨花發簪,聞言點點頭,等多鐸給她取衣裳的時候,她從案上拿出兩三張女子的畫像:“這一張是你舅舅家的女兒,住的遠,不過咱們見過兩三次,她長得很標緻。這一張是佟都統的妹子,她父兄戰功赫赫,還有這一張是我們科爾沁的格格。你喜歡哪一個?她們出身都好,叫她們當繼福晉......”
多鐸氣急了,一把抓住娜仁的胳膊:“娜仁!我要你平平安安!你聽到沒有!”
娜仁一把抱住多鐸嗚咽道:“我捨不得你,我也想好。”說著,娜仁抱著多鐸,眼淚越來越多,止也止不住,娜仁從抽抽噎噎,慢慢號啕大哭:“可是我想我阿布!我每天都想他!我做夢也想見到他!”
多鐸的胸前被濡濕一大片,他摸摸娜仁的頭道:“我知道。”
娜仁死命抓著多鐸,一口氣哭了半個時辰,直到眼睛都哭腫了,嘴裡還是念著阿布阿布。娜仁終於覺得心裡好受了一些,看多鐸的衣服一塌糊塗,道:“你也換一件。”
對著鏡子見自己的紅眼睛,聽烏立稟報說大夫來了,愁道:“這副樣子,怎麼見客?”
多鐸見娜仁肯治病,瞥見她戴著臘梅發簪,順嘴哄道:“你怎麼都好看,這是梅花帶雨。”
江南的李大夫和傅大夫在前廳爭起來,一個說是害喜,一個說不是,搞得娜仁和多鐸都臉紅了,旁邊的張大夫給李大夫幫腔:“福晉夜間盜汗,白日精神倦怠,不思飲食。脾胃弱,肝火旺,多由心病所致。但是我見福晉眼眶紅腫,想來是剛剛哭過了。”
李大夫道:“庸醫都說哭不好,依我看,哭了疏導肝氣,有時候也能治病,要不然書上說嗟嘆不足故歌詠之,歌詠不足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發洩出來就好啦!”
張大夫道;“還是那句話,心病還需心藥醫,福晉要是能撐到明年陽春三月,病就不治而愈了。”
多鐸一人扔一個大金錠子:“要是沒好,等著掉腦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