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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號》

《十三號》

白晃晃的燈光刺著他的眼睛,室內的陳設也隨著他眼球的轉動艱難地現了形。

很簡單,但大概“簡陋”更符合他此刻見到的情景。

很大的房間,卻只空蕩蕩地擺著一張床和一張櫃子,四面都是死灰一樣白的牆壁,牆角那塊還有白白的牆粉撲簌簌地往下落,露出了灰撲撲的水泥牆。

他現在正躺在那張唯一的床上,目光迷離地瞥見自己的周圍圍著幾個人,櫃子反射的光透過人與人之間的空隙牽強地落進他的眼睛。

“他醒了。”秦歸後退半步,挑起眉梢,轉頭對自己身邊緊張得幾乎要顫抖起來的夫婦道。

那對夫婦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床上的人,好像浪費眨一下眼睛那麼一秒不到的時間就會失去什麼價值連城的珠寶似的,對秦歸的話置若罔聞。

他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目光隨著女人發直的眼睛落到了床上躺著的人身上。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打量一件精美的工藝品。

床上的人的面板白得不似常人,反射出病態的光。他的眼睛半闔半閉,從秦歸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見他纖長的眼睫和白皙細膩的脖頸,美得不可方物。

像是從畫中走出的人。

他眨了眨眼,像是畫中的人輕輕動了一下。

白熾燈的燈光撒在他露出的一小塊肌膚上,發著幽幽的光,更稱出他那雙眼睛的特別。

是深灰色的,像北方早晨驅也驅不盡的霧,帶著他人夢中深處的魘,讓人怎樣都看不透這雙眼睛的主人在想什麼。

“你們可以帶他走了。”秦歸見自己的提醒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又提高了音量開了口。

直到此刻,他身邊的夫婦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哆哆嗦嗦地收回目光。挽著包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又將他的話重複一遍:“我們……可以帶他走了?”

“對。”秦歸點了點頭,眉心微微擰到一起。

囉裡囉嗦的,真麻煩。

得到他的允許,女人和她的丈夫緩緩到床邊坐下,將床上的人扶了起來。

他們的手還帶著輕而易舉就能夠察覺的顫抖。兩滴滾燙的淚水從女人的眼眶裡落到被褥上,直接省略了淚流滿面的步驟。

“我還有事,你們自便。”秦歸冷漠了半輩子,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哭哭啼啼的苦情戲,他盡力壓下胸口裡不知從何而來悶得他喘不上氣的煩躁,撂下這句話轉身便走,把這塊小小的空間留給這對夫婦,以及床上的,他們的“兒子”。

當今世界,已經不存在什麼道德了。科技的進步給人們帶來的卻是無休無止的混亂與爭紛,人性與道德在其中只能慢慢消失。

越來越多的天才闖進人類的視野,他們超高的智商足以讓人心驚膽戰。各種各樣的實驗層出不窮,但無一例外地,全都殘忍到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這樣一個骯髒的世界才培育出了秦歸這樣的怪物。

但並不是所有人的心都是髒的,總會有人在心裡為自己的一點點念想留下一塊幹淨的,小小的空地。

那一點點念想或許就是自己所愛的人虔誠地一筆一劃描摹出來的吧。

所愛的人,可以是戀人,也可以是朋友、親人。

但當人們所愛的人離他們而去後,心裡的那片聖地便不可遏制地生滿枯樹雜草,繼而長出瘋狂的野花。

秦歸就靠著人們心裡為自己最愛的人留下的一點點幹淨的空地,滋養罪惡的種子。

他們受不了離別之苦,瘋瘋癲癲地找上秦川,求他為他們定製模擬機器人,想要憑借這樣的方式找回丟失的人。

秦歸滿足他們的請求,最大程度地為他們還原他們朝思暮想的人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在機器人的晶片裡植入他們所念之人生前的回憶,讓機器人陪伴僱主度過剩下的鏡花水月般的一生。

即便他們知道,再模擬的機器人也不過是像罷了。

秦歸給這類機器人命名為”kd”。

其實也沒有太深的含義,僅僅是在英文書上隨便挑的兩個字母而已。

剛剛在床上睜開眼睛的“人”,便是最新一代的“kd”機器人,編號十三。

三個月前,這對看似奇怪的父母找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