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門的展廳名叫“戰爭”。
裡面收錄了從幾千年前的甲午中日戰爭至最近一次的烏託邦保衛戰等大大小小年份不同的戰爭,而最令人震驚的還是每一場戰爭下面所陳列的實物圖片。
血液蜿蜒成河。無數屍體上充滿被子彈打出來的窟窿,斷臂殘肢四處飛濺,白花花的肉裹上了鮮紅的血,又在塵土中滾過,最後變成一攤髒兮兮的紅,無力地躺在被血染得看不出顏色的土地上。
一股惡心的感覺迅速充斥了我的大腦,我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嘴,似乎想用這無效的動作驅散眼前這一幕所帶給我的不適。
在圖片正下方放著一臺儀器,只要將手放上去便可以以“身臨其境”,用全息影像讓你感受到真正戰爭時的場景。
我猶豫了片刻,始終沒有把手放上去的勇氣。
當他們舉起武器對準和自己一樣的人類時,他們會想什麼呢?
……
一個月後。
現在,我眼前的世界幾乎已經全被覆蓋了。
黑暗與五彩斑斕的事物並不是有一條清晰的分界線,而是黑暗像暈染的墨水一般不斷吞噬著我能看見的事物。
我的眼前已經沒有清晰明亮的事物了,視野四周全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而視野中部如同蒙上了一層黑紗,我可以看見中間事物的輪廓,只不過全都被籠罩在灰暗中。
之前的案件已經悉數被敬業的警察們解決,所有犯罪分子的照片與姓名均被公開在了網路上,讓人們酣暢淋漓地指責痛罵他們。這樣有助於維持社會的秩序,有人說。
我點開這些罪犯的照片,厭惡地注視他們的臉。
他們的眼神空洞洞地注視著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從他們的眼睛裡看到了麻木,以及最令我惡心的骯髒。他們明明長得毫無相似之處,但是我能從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看到其他所有人的影子。
也許這就是人的劣根性。再高的道德薰陶都無法扭轉他們骨子裡的罪惡,也無法將他們塑造為一個真正意義上的人,我如是想。
我又接著向下劃去,看到了第五起,也是最後一起案件中受害女生發布的貼文。
她打出來的字就如同她的性格一樣,字裡行間都透露著溫柔的意味。
女孩說她很感謝警察付出的努力,也很感謝網友們在她最灰暗的時候對她的安慰與陪伴,並承諾她將努力走出黑暗,繼續做一個善良的人。
下面的評論鋪天蓋地,內容全都是對善良的女孩的同情與安慰,沒有一條會去批判責怪這個女孩。
什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樣我曾在博物館看到過的言論,已經徹底消失在了人們的視野裡。
我欣慰地笑了笑。視野中的黑暗又濃了一分,手機上的字都不太看得清楚了。
我的眼裡明明看到的全是黑暗,但是我可以清楚地感知到,我正在被無盡的光明包裹著。
我滿意地放下手機,靠在躺椅上閉上了眼睛。
我感到我的生命正在不斷從我身體裡流逝,我的靈魂從我的軀幹中被抽離出來。
我又醒了。
我想掙紮著坐起來,但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一般,我並沒能移動絲毫。
我吃力地轉動眼珠,從餘光裡瞥見了我正躺在一張狹小的金屬床上。
我又眨了眨眼睛,冰冷的觸感從面板鑽進我的軀體我不禁打了個寒噤。
離我不遠處穿著白大褂的醫護人員看到了正在掙紮的我。
他快步走到了我的身邊,將我扶起來。
藉著他的力,我坐了起來,我環顧了四周,驚異地發現四周擺滿了無數的金屬床,上面躺著的全都是人類,床的數目至少在三位數以上。
一張一張的床密密麻麻地擺放在一起,看得我渾身冒起了雞皮疙瘩。
這不是我的家,而是一間巨大的實驗室。
牆壁反射著微弱的光,照得室內更加幽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