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姬遷說:“與親人分別的體驗十分痛苦,我經歷過,師尊你忘了嗎?”
“我沒有忘記。”
姬遷是吳明的三個徒弟中唯一一個家庭和睦的。她將他收入門下,他便在親人的眼淚中與之分別,每年定期下山見面。如今與姬遷血緣緊密的人都已化作一抔黃土。
他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分離是什麼滋味,我不想你獨自承擔。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回去?”
翅膀無力扇動兩下,嘗到吳明臉上有類似於海水的味道,鹹鹹的。
翌日,分別時刻來臨。
平時大家都湊在一起,想說什麼說什麼,真要認真告別,反倒都忸怩起來,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該怎麼說。還是平越拍板,按照師門順序,輪流單獨與吳明姬遷說幾句話,再一起送她們離開。
平越說:“莫要別人欺負了去。”
冉元澤:“師妹,保重。”
唐夢柳道:“師尊,要記住我們啊。”
任唯說:“我會一直想師尊的!”
一直以來,吳明總是匆忙地離開小世界。或是因為突如其來的死亡,或是因為離開的強烈慾望,對於曾經歷的小世界,她毫無留戀,自然不會好好道別。
陌生的無錯攥住她,同樣是才誕生的戰慄令她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吳明閉眼前想:真煩啊,我明明是想笑的。
房間內驟然寂靜,慟哭隨即暴發。
但立刻,奇異的滿足、溫暖、幸福像氣體一樣被大家吸入,填補因吳明離去帶來的缺口。
氣體轉瞬散去,大家未幹的淚水還掛在臉上,她們相互對視,緊握雙手。
意識傳過漫長距離,精神疲憊得無以複加,吳明在休眠倉中定定地看照明燈十分鐘,身體依然生産不出足夠的動力支撐她起來。
系統看不下去,主動開口:“你還好嗎?”
“你在問我嗎?”吳明右手摸索邊緣一陣,按下按鈕。
底部的金屬板自動向上,輔助她直立坐起。泡在營養液裡感覺不到什麼,一接觸空氣,便感覺臉上黏黏的,用指腹碰下,與營養液的粘稠感截然不同。是她的眼淚。
吳明發了會呆,漸漸回過神。身邊的休眠倉中沒有動靜,估摸著是姬遷要先把她的身體和缺月蟲處理了再過來,就先去洗澡換了衣服。
她做好這些,走到姬遷休眠倉邊。
一個氣泡冒出來,再炸開。
吳明笑了。
艙門滑動開啟,吳明彎腰拉住姬遷,他神情放空,臉上的表情和吳明剛醒時如出一轍。
她拉他。
“你還能出來嗎?”
“能。”
轟隆隆的引擎聲中,吳明載著姬遷駛出車庫,彙入川流不息的車道,飛進藍天白雲。
碧空如洗,一片澄霽,人造的太陽懸掛於穹頂頂端,燦爛明媚,光照大地。如姬遷初次到來那日,如吳明折返主星當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