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對我很好。”
“啊晚。”江敘皺眉摟住她的肩膀,想讓她不開心就別說了,卻見她簇簇濡濕的睫毛掛著清明的笑意。他把林向晚摟的更緊,聽她喘著氣說完:“我應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訴說完今年重要的大事,林向晚和去年一樣彎著腰和脖子靜靜地擦拭墓碑,江敘也靜靜地站在旁邊幫著她擦。
他渾身濕透了,卻沒有一句怨言。
擦到一半,林向晚的手機響了下。
是趙文君的電話。
她剛接起來聽了兩句,那頭的聲音突然斷了。
林向晚按了兩下開機鍵,螢幕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江敘擦掉她額上的汗珠,歸好亂跑的發絲,瞥了眼黑屏的手機,問:“沒電了嗎?”
林向晚點頭,遲鈍地呆站在原地。
她出門時就有些心不在焉,不像以往一樣檢查隨身物品,現在遇到麻煩了也不立馬考慮補救方案。
表面裝得再堅韌,也會有脆弱外露的時刻。
江敘全都看在眼裡,然而什麼也沒說,只是用自己的手機給趙文君撥了微信語音。
“趙教授……對,我們在外面……啊晚手機沒電了……可以……嗯,等會就回去了……”
他把手機交給她。
“謝謝。”林向晚說。
江敘把傘和車鑰匙給她:“去車上說,後排應該有備用電腦。”
“你呢?”林向晚迎著陽光眯眼。
江敘啞然失笑:“還沒擦完呢。”
林向晚抿抿唇:“可以先不……”
“擦”字的音節還沒發出來,江敘立馬堵住了她的話:“沒事,你先回車上。”
林向晚沒再強求,打著傘深一腳淺一腳走下臺階,江敘遠遠注視著她埋在傘下的腦袋,一點一點的,像是在認真回答。
等人影走遠,江敘才回過頭。
額前的發梢被汗水浸濕,他渾然不在意一般,用手向後攏了攏,微微下蹲,從褲兜裡掏出兩個極小的白酒杯,開啟帶來的白酒,倒了兩杯。
“叔叔,我敬您。”他說。
江敘端著杯一飲而盡。
“年年說阿姨不會喝酒,您別介意,這杯我自己喝了。”
“……”
江敘又接著喝了第二杯第三杯,直到一整瓶見底,再倒不出一滴。
鳥鳴在寂靜中顯得格外聒噪。
江敘辨認著墓碑上被風雨洗刷過的兩張照片,啊晚和媽媽長得很像,大一見面的那一次江敘沒覺得,那時候的黃梅已經被生活的壓力銼磨地不成樣子,眼底全是疲憊。
那封信裡的內容被他下意識“添油加醋”,卻又合理地在腦海裡滾了一遍,江敘用手背撫著殷紅的眼眶,聲音因白酒的灼燒而嘶啞:“對不起。”
“如果我能再堅持一點。”他直愣愣地盯著地面,“年年不會受那些苦。”
“……”
江敘將另一瓶白酒倒在地上,真摯地說:“我對阿姨承諾過的,這輩子都作數。”
微風輕搖,吹涼了幾絲燥熱。
因為虧欠,他的聲音很輕,卻仍然鄭重。
“可以讓年年嫁給我嗎?”
就在最後一個字從口腔蹦出來時,風兒突然強勢刮過,卷著遠處兩片蓬勃的青綠枝葉平穩落於墓碑前方,彷彿借用自然的力量神奇地拼湊出“可以”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