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那時候,他對鄭遲的關注就已經偏離了軌道,只是當時的程驍,還沒有意識到。
他只記得第二天自己把速寫本還給對方的時候,鄭遲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些許慌亂和無措。
有些懵的樣子。
程驍當時看著他一本正經的道謝,耳朵尖卻微微泛紅,他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程驍是個徹頭徹尾的實用主義,所以順理成章的利用這件事和鄭遲越走越近,成功變成了對方經常交流見面的朋友。
越來越頻繁的見面,他不僅不覺得膩味,反而興致勃勃,甚至很多時候,他還想和對方更親近一點。
直到某天和死黨聊天的時候,蔡博文突然說了一句:“程驍,你有沒有覺得,你對鄭遲太關注了些?”
像一道驚雷猛地劈下來,程驍咻的一下驚醒。
他有些無意識的反問了一句:“太關注了嗎?”
蔡博文似乎早有預料,也不明說,只是道:“坤子他們喊你出來玩,你都很久沒來了,還有我這段時間和你通電話,基本上十句裡,你都有一句提到他的名字。”
坤子是他們的發小,雖然不算太親近,但也是一起長大的,又是同大院的高幹子弟,程驍以前,經常和他們出去玩樂。
蔡博文是個紳士,不會給人難堪,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他關系最好的死黨。
盡管他的心情也很複雜,但這時候,也只提醒了那麼一句,他知道程驍是個聰明人,只是身在局中看不清他自己的心。
默契的結束通話了電話,程驍獨自在家裡坐了很久,他開始回想這段時間和鄭遲的相處,越回想,就越心驚,甚至再想起某次不小心看到的速寫本上,畫的謝南音的時候,他到現在還記得自己那時猛然泛起的一絲酸意和突然變糟的心情。
只是他剛認識謝南音的時候,也對她頗有些好感,所以只以為,那種感覺是發現好友和自己喜歡過同一個人而不高興。
可是他忘了,就連謝南音當初和鄭顥結婚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的心緒紊亂。
程驍終是一夜未眠。
……
程驍暫時斷了和鄭遲的聯系,託關系提前進了部隊,忙碌的軍旅生涯可以打發掉很多精力,只是偶爾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想著鄭遲睡不著覺,會想他發現自己不再聯系他之後有沒有一點失落?會想他會不會疑惑自己突然的離開,甚至於發現他離開前隱秘的心事;會想日後再重逢的時候,鄭遲是不是已經找到了他人生的伴侶。
鄭遲是個直男。
程驍無比確認這一點,而他的家世以及早已確定的人生計劃裡,也從來沒有愛上同性這一點。
所以程驍一貫那麼肆意的人,在這一件事上,卻踟躕不前,寧願早早斬斷這段不該有的情思,也不願有朝一日和對方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想,等他可以平靜面對這份感情的時候,再考慮要不要和鄭遲見面吧。
只是人生中的意外那麼多,就像他沒辦法控制自己在夜深人靜時想念對方的容顏,也沒辦法在射擊訓練裡得到滿分時面對別人的誇贊,會脫口而出:有個人比我還厲害。
而那個人的名字,已經長在了他的心裡,也是那時候,他才意識到,那個人從來沒有因為距離而遠去,反而隨著日複一日的相思,已經滲入了他的骨血裡。
只是輕念著對方的名字,甜與苦,俱在舌尖與心底,一點點化開。
直到某次參加任務受重傷的時候,子彈擦過心髒旁邊,在那之前,他也曾多次與死神擦肩,那是距離最近的一次。
那時候程驍心裡唯一的念頭是,他得去找鄭遲。
這一生,他唯一動心的那個人,他甚至還沒來得及對他說出“喜歡”這個詞,也沒來得及,牽上他的手,或者擁抱他一下,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親一親他,那張唇是淺色的,有些薄,緊張的時候會抿著不說話。
記憶鮮明得就像在眼前一般,原來自己早就覬覦已久。
遺憾那麼多,怎麼捨得就這麼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