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要結束了。
元旦當日下午,一中校門敞開,因舉辦文藝彙演的緣故,校方暫緩了對進出學生的衣著要求。江池跟著徐明穿過人潮向禮堂走去,由於觀眾席按班級劃分割槽域,同班學生都需集中就座。為避開人群視線,徐明特意領著江池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兩人剛在座位上坐定,便見禮堂入口處成群結隊的學生陸續入場,原本空曠的觀眾席漸漸被填滿。
從進一中校門開始,江池就冷著臉一言不發。徐明納悶他為何突發奇想非要來一中禮堂,但看他這副臭臉,基本跟周念脫不了幹系。
“來找周念?”
江池雙手插兜沉默著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地盯著主席臺。
徐明小心試探:“吵架了?”
江池不吭聲,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徐明無奈地“嘖”了一聲,懶懶地歪在座椅上。
“你要找周念也不該是這個時候來。今天是元旦,一會兒肯定要搞形式主義的領導講話。周念是學生代表,肯定得上臺發言,哪有時間應付你。”
約莫大半個小時,全校師生陸續就坐,禮堂內人聲鼎沸,所有人因這半天的短暫假期而興奮。主席臺上桌椅早已擺好,只待領匯入座。又過去十分鐘,禮堂燈光瞬間熄滅,周遭遁入昏暗,霎時,燈光齊齊亮起,頃刻間將整個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主持人拿著話筒上臺介紹。開場都是些陳詞濫調,無人在意,臺下學生們依舊交頭接耳,難掩興奮之情。校長隱在禮堂角落朝教師席遞了個眼色,各班班主任當即沉下臉掃視全場。方才還窸窣作響的人群,頃刻間鴉雀無聲。
領導人由主持人介紹依次入座,當唸到“周宏偉”時,江池眉頭驟然收緊,指節無意識蜷起。待領導全部入座,此次講話才正式開始。
開頭便是校長老生常談,先說不足再談優勢,長篇大論完還要鼓舞士氣。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二十分鐘快過去了。徐明聽得不耐煩,用手肘捅了捅身側的江池:“馬上就是周唸了。”
可當主持人邀請學生代表發言時,上臺的居然不是周念。
徐明納悶:“嗯?周念呢?”
不光是他覺得奇怪,周宏偉看著邊上從容發言的學生也納悶,明明是周念求他來的,自己來了反而周念不見蹤影。
此時,請假躲進二樓看臺的周念正在俯瞰全場。她神色淡漠地看向周宏偉,從周宏偉微皺的眉宇間看穿他的疑惑。也對,人是她請來的,按劇本此時此刻他應該滿心歡喜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在臺上慷慨陳詞。
視線移轉,她看到教師席上的傅研,她還是像往常一樣,穿著得體,談吐優雅,舉手投足間皆是韻味,跟周遭的老師談笑風生,偶爾會抬眸看一眼臺上的人,然後柔情似水地勾唇一笑。
她真美,不像張寧一看就是操勞的中年婦女,只埋頭承包家裡所有瑣事。
她最終望向江池,譏誚的目光逐漸暗淡下來。
周念垂眸不再看,背對觀眾席,拿出跟葉琳借的手機給傅研發了一條簡訊。
——傅老師,我好像看到江池了,他在最後一排。
傅研收到簡訊的一剎,猛然回頭。禮堂很大,後排從左到右足有上百個座位,一時不知從何找起。邊上的同事看她著急,詢問道。
“怎麼啦,傅老師?”
“沒什麼。”傅研笑說:“我去上個廁所。”
她順著臺階往上走,目光依舊掃視著後排,最終在角落位置找到江池。
江池仍直視前方沒有留意到傅研靠近,等他反應過來邊上做了個人時才偏頭睨了眼,還沒來得及舒展的眉目愈發緊皺。
傅研歡喜又小心地開口:“小池?你怎麼來了?來找我的?”
江池掃了眼後就沒再看她,視線依舊往前,只是餘光會稍稍瞥過邊上的人。
倒是徐明看到傅研來,立刻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
“傅老師?”
傅研沖他頷首:“阿明。”
徐明瞧江池這副死樣子,暗地給他一腳,待他不耐煩地轉過頭,他才用口型說:“你媽來了,你倒是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