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章 第 1 章 一隻貍花貓

王琴生易純的時候才十八歲,一個月後留下一封信便遠走廣州,那時她未婚先孕,毫無經驗,因為生理期不準所以並不在意許久未來的經期,直到肚子顯懷才知道我的存在。

當時她剛分手兩個月易純並不清楚後來他們又怎麼複合的),本想將孩子打掉,不知道什麼原因又願意生下,她十四歲跟著同村的人出去打工,十八歲因為害怕又跑回家裡,找到她的姐姐也就是易純的媽媽,把孩子生下來後再次離開。

期間她打過錢,也寄過衣服,所以在易純剛有記憶的時候便知道她的存在,只不過沒怎麼見過她,她的臉是一團模糊的雲。

易純跟她並不親,自然也不想同她住在一起。

房間裡有兩張床,用一面窗簾隔開,易純躺在床上扭頭便能看到陽臺,還有外面鬱郁蔥蔥的樹木,遠處山上有明滅燈光,星星點點綴在夜空,她睡意全無,聽著窗簾的另一面傳出來的細微動靜。

眼淚是溫熱的,觸感在夜裡更加明顯,在用窗簾闢出來的兩個空間中,兩邊都極力剋制聲音,彷佛誰也不曾打擾到誰。

旁邊傳來一陣清脆尖銳的摔裂聲,兩邊的聲音同時停止,隔壁罵罵嚷嚷,隨後有摔門聲。

“又在打?”

“好像是。”

他們兩個人似乎沒了興致,小聲嘀咕一句,最後男人用蹩腳的普通話說了句“作孽”,之後又說了幾句,易純聽不懂,王琴“噓”了一聲,有些生氣地讓他閉嘴。

易純感覺自己的眼睛像即將幹涸的泉水,酸澀得稍微閉一下就痛,她保持姿勢假裝睡著,在聽到男人女人平穩的呼吸聲後輕手輕腳下床,在昏暗的室內找到自己的外套,小心挪到門邊,最後開門出去,回想來時的路線,摸索到公寓出口。

易純記得樓下有家報亭,白天路過的時候看見有紅色的座機。

只是可惜時間太晚,等她到的時候報亭早就關門,留下一盞昏弱的路燈。

馬路上寂靜無人,偶有橫穿的黑貓,易純不想回去,只是這麼一小會兒就如同擱淺的魚重新歸入大海。不遠處有海浪聲,海水的腥味鑽進鼻腔,在她想往遠處走走找到下一個電話亭時,她注意到報亭後面坐著一個轉動打火機的人。

在他抬頭的瞬間,易純看到他一雙深黑沒什麼情緒的眼睛,與下午在門口遇到他時的眼神一樣。

她下午跟王琴出去買洗漱用品,在門口遇到從隔壁出來的人。

對於他,易純唯一記得真切的是他下垂的眼擺,那似乎是天生的弧度,漆黑的瞳仁冷淡,只有眼擺撞出來一絲孩子氣的味道,冷淡跟孩子氣太矛盾了,於是在那天下午易純頻繁想起那種矛盾感,好像在廣州下暴雪,接著便會想起故鄉的暴雪天氣,以及王麗華高興又難過的矛盾神情。

火苗從打火機裡躥出,照在他微抿的嘴唇上,投下飄搖的光影,嘴唇旁邊是暗青色的傷疤,隨後易純聽到他指路,說前面拐角處有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

聲音是冷的,就好比走在路上無意間踢了下小石子,不帶任何目的。

易純當時並沒有深思他為何知道自己要打電話,夏夜炙熱的氣息堵在嗓子裡,她極為艱難地嗯了一聲,或許他覺得對方是個啞巴,意外看她一眼,又不在意地垂下眼瞼,繼續玩弄那隻打火機。

易純忘記說謝謝,在拐進便利店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那裡已經沒了他的身影。

王麗華的手機不太好用,經常接收不了訊號,但易純仍然抱著僥幸心理撥通,那邊傳來無訊號的提示音,她不死心地又撥了兩遍,最後在店員探尋的目光中狼狽離開。

遠離目光之後易純再次忍不住哭出來,外套內襯裡有一個很小的布袋,四周被歪扭的針線縫住,她握住裡面的紙幣,在異地的馬路邊上生出茫然無措的感覺,混沌的記憶胡亂在腦海中倒騰,鄰居說過的那句“沒人要的孩子”在易純耳邊響起,她想反駁,但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話,頭一次認為他說得有道理。

易純怨恨自己的懦弱,如果她懂得反抗,是不是就不會被帶到廣州,那袋壞掉的無花果是不是就不會被扔掉,可是人開竅太遲。

她走到報亭,在原先坐著人的位置有一隻正在咬火腿腸的野貓,毛色混雜。

野貓到處都是。

直到很久以後易純才反應過來一件事,她跟蔣域初次見面為什麼會那樣,在彼此沉默的眼神中,他們有類似的對抗。

野草會紮堆生長,她和蔣域短暫地扯開生活的縫隙,或許說他們同病相憐地遙遙相望過。

為您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