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山感覺到聞燭的腳步頓了一下,視線不動聲色的落到了他的眉眼間。
“沒怎麼。”
剛剛見到了那麼多宛如動物世界撕裂重組的詭物,再也沒人被聞燭那雙蛇瞳和若隱若現的鱗片嚇到了,
比起那些怪物,聞教授確實算是長得極度符合人類審美的型別了。
天上掛著的眼珠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灰色的暗沉籠罩住了整塊區域。
後面的怪物們沒再跟上來,這片巷子狹窄又潮濕,天色暗到只能看見周圍模糊的輪廓,所有人只好緩緩的搭著前面的人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腳步。
人群裡偶爾傳來幾聲不明顯的抽泣。
人的視線能看到的東西還是太少了,怪物卻不一樣。
細碎的皮肉掛在臉頰兩邊,面板宛如宣紙一樣,薄薄的潰爛開來,血肉模糊。
有的人就連眼淚都太敢落下來,水痕劃過傷口,會刺出火辣辣的痛。
剛剛指著聞燭尖叫的短發女生此時臂彎裡拖著一個身形矮小的小女孩,而小女孩癱軟著身體靠在她的肩頭,在這種情況下竟然一句吵鬧也沒有,一動不動,乖巧得詭異。
聞燭能看出來,她已經死了。
但那隻血肉模糊的手死死的攥住了女孩的衣角,彷彿攥住了什麼活下去的稻草。
“凱撒琳,什麼是戰爭?”
紅塔之下的怪物們生來就擁有屬於各自的力量,掠奪和廝殺是它們天生就樂於追求的東西。
那時候聞燭連戰爭都不懂,更遑論“戰爭的武器庫”。
世界上緊剩的塔爾赫人望著紅塔頂端血紅色的天,也許是在思考,她的語氣很輕:“我也不知道。”
她鑽研了一輩子的科學,在教育這塊實在是沒什麼天賦,只好道:“什麼是戰爭,什麼不是戰爭,也許你看到就知道了。”
剩下的人不多,匆匆的擠進了一間屋子裡,蜷縮著等待天明。
裴青山正透過衛星通訊跟安全院練習——得虧廖副官還沒來得及“不小心”那麼一下,衛星通訊仍然可以正常使用。
“裡面有多少純種?”
“不確定,但按照比例看,”裴青山頓了一下,“差不多有一個失樂園的三倍。”
那邊沉默了很久:“能找到汙染源嗎?”
裴青山還是那句話:“不確定。”
這種情況太過特殊了,在人類跟怪物們鬥爭的這幾十年裡,都從未出現過如果大規模的侵蝕,他們甚至找不到一點可靠的依據。
氣氛陷入良久的沉默——
“小孩……那有個小孩!”
“哎!你別再往前走了!”
“怎麼回事?他聽不見我們的聲音嗎?”
那邊傳來喧嘩聲,裴青山壓緊眉頭,還以為出什麼事了,
結果他剛邁出一步,迎面而來的一個小孩就撞進了他的懷裡。
那小孩顯然不是什麼禮貌的玩意,撞到人了也不說一句好話,臭著臉抬起頭,面無表情的繞過裴青山,卻在擦肩而過的瞬間被裴青山一把拽住。
裴青山近乎驚愕的看著那張臉,又彷彿感知到了什麼一樣,與躲在遠處陰影裡的聞燭對上了視線。
手底下的小孩掙紮不開,也皺眉抬起頭看向了他。
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突然同時印在了裴青山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