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柚怔了一瞬,出神地凝望天空。
如果不是因為室溫恆定,毫無夏夜的燥熱,溫度比客廳還要低,陶柚差點就以為自己踏進了空曠的原野,腳下踩的是柔軟的草坪。
水汽潮濕帶著涼意縈繞鼻尖,也讓陶柚回神。
嗡嗡——
電鋸聲帶著腳步逼近。
陶柚瞬間轉頭,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卻一腳踩空。
·
裴於逍沒想過陶柚能跑這麼快。
他就像一隻真正的兔子似,驚慌失措奔跑著逃向了走廊的最深處。
前方是一扇玻璃門,隱隱有月色透入,伴著水波盈盈蕩開。
裴於逍腳步很輕。
他緩慢前行,朝著那扇如同月下水晶般通透幽藍的玻璃走去,某個瞬間,裡面傳來墜落的聲音,伴隨一道不甚明顯的氣聲。
腳步停頓一瞬,而後猝然加快。
玻璃門開合,折射月光到地上。
裴於逍原本是跑得很快的,可當他看清玻璃房內的環境後,卻又突兀地停了下來。
水花四濺,陶柚坐在一片圓形淺水池中,怔怔地仰頭望著他。
那是給兒童戲水的小池子,有點時候人們也會將裡面灌滿熱水,當作一個簡易的溫泉。
但此刻的水顯然是冰涼的。
因為陶柚的嘴唇正隨著低溫,相當明顯地蒼白起來。
他下半身都被涼水浸透了,不知道是跑得太累還是太冷,身上輕微發著抖,單薄的胸膛一起一伏。
裴於逍關掉手裡動作不止的小玩具,摘掉頭套向陶柚走去,他頭發被弄得有些亂,顯得黑發遮擋下漆黑的雙瞳更加幽暗無光。
而陶柚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他坐在月光下,水紋波光在雪白的面板上漂浮著,映在眼底盈盈閃動。
就像是某種被賦予巨大引力的容器,將對麵人身上的光悉數吸進了自己身體裡——
也引得黑影無端靠攏。
直到裴於逍也邁進了月光裡。
他的眼睛被照亮了一瞬,低頭注視著陶柚,陶柚不得不用力將透仰得更高,削尖的下頜繃緊,銜接優美的脖頸。
他臉上也沾了水,水珠掛在極薄的面板上宛如一滴透明淚珠。
他跑得太累了,腰腿都發軟,倚著光滑的池壁一時站不起來,眼中旋即染上一抹懊惱,又帶著濃濃的不解:
“你為什麼只跟著我?”
裴於逍沒說話。
他喝了很多酒,吐息間洋酒的氣味混在水汽裡變得潮濕,暈開平靜外表下最原始的攻擊性。
他原本就應該是這種模樣才對。
陶柚終於恍然大悟。
但此刻他的攻擊並不針對陶柚,銳利的目光彷彿帶著探究——一種很純粹的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