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血
她還記得,那時候的小學中午不許留校,都要回家去,到了下午上課的時候再來。二魚不想回家,反正在哪裡吃飯都是一樣的。去外面餐店吃完午飯再回來,還空出很長的一段時間,二魚就坐在學校門前的大石頭上,等著到鐵門開的時間。
大石頭在一座山丘的腳下,正好被頂上的樹木遮擋住了陽光,夏天也涼快。由於她來得總是很早,這裡快成了她專屬的風水寶座了。
她坐在石頭上看書,莫正青等得無聊,跑去撿旁邊的小石子,一顆一顆朝她腳邊扔。有幾顆扔到了她的腳踝,讓她覺得很不舒服,她皺著眉頭看過去:“莫正青。”
“幹嘛?”莫正青遠遠地應著。
她不耐煩地往旁邊挪了一點:“別丟了。”
“我無聊。”又一顆石子過來,準頭不太好,砸到她的小腿了,莫正青驚得縮了縮頭,二魚的火氣已經有點上來了:“你要是再丟,我就丟回去了。”
“來來來,你丟。”原本二魚以為說了那句話他就會老實的,但莫正青不是楠,他反而以為她要和他玩,興奮地又撿了好幾顆小石子,等著她先開啟戰局。
見她不動,他又丟了一顆過來,打中了她的額頭。“哈哈哈!我準頭還真好!可以去打nba了!”
二魚火了。她摔下了書,抓起旁邊一顆石頭就朝他扔過去,被他險險地躲開了:“誒?誒!沒打著~再來再來!”
他又扔過來一顆,二魚學著他的樣子也躲開了。她站起來,抓了好幾顆石頭,一顆一顆朝他丟去,他東跑西跳地像只猴,怎麼打也打不中,反而是對方一顆石頭過來,又打中了她的胸口。
她停下來喘了會兒氣,垂下頭被碎發擋住的雙眼都氣紅了。莫正青已經竄到了校門口,沖她嚷嚷:“這就不行啦?你也太菜了吧!”
二魚指著他,氣得快要失去理智了:“你有本事別躲!”
她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人敢這麼、這麼明目張膽地挑釁她。
“那我就不躲唄。”莫正青吊兒郎當地說,“你打啊,”他指著自己的頭,“來來來,朝這打。”
二魚死死地瞪著他,手裡的石頭尖銳的硌著她的手心,名為憤怒的情緒充斥著她的心髒。頭上熱辣的陽光照得她心煩,她閉了閉眼,卻突然感覺意識消散,好像腦子突然連線不上了,她的記憶停留在她閉眼的那一瞬間,眼前白光一片。她感覺到不舒服。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覺得沒意思了,想把手裡的石頭扔掉,卻發現石頭已經不在她手裡,她朝前望去,莫正青抱著頭蹲在地上,他的身邊落著一顆帶血的石頭。
……
……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她什麼時候把那顆石子丟擲去的?
二魚跑過去,莫正青痛得臉色慘白,雙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頭頂,她用力把他的手扒下來一點,看到他頭頂還混著毛發的一塊血色的窟窿。她第一次見到血,嚇得稀裡嘩啦:“莫正青、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莫正青沒說出話。她邊哭邊跑去抓自己的書包,把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抖出來,才哆嗦著手找到了紙巾。她抽了大半包,一股腦塞在他手裡:“你擦擦血,你快擦擦……嗚嗚……”
擦了臉頰,擦了額頭,莫正青扯了幾張開始擦手,二魚伸手幫他堵著頭上那個大窟窿,他抬頭看了她一眼,又痛又想笑:“怎麼都哭成這個樣子了。”
二魚哭得眼睛都要看不見了:“痛不痛啊?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就扔過來了……”
“你剛剛兇得要死……”莫正青說著,見她哭得實在太厲害,就轉了個話頭,“好了好了,窟窿明明在我頭上,我都沒哭呢,你怎麼哭成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系啦,我不怪你。”
“真的嗎?”
“真的啊。”
二魚還是在哭,一直哭到鐵門開了,莫正青趁著人還不多,趕緊把她拽了進去。
下午莫正青沒來上課,老師說他請假了,家長直接到校把人接走的那種請假。
一個下午,一直到打了下課鈴背書包回家,二魚都惴惴不安,還是在想著,當時她怎麼就把那顆石子扔過去了呢?那麼遠的距離,她哪來的那麼大的力氣?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就這麼回到了家,她媽媽在廚房叮叮當當做著什麼,有個陌生的男人坐在床尾。她視而不見地走過去,把書包丟在地上,然後噌一下坐上床沿,還是盯著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