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吧
餐桌上,二魚快速地扒完了飯,準備回房間繼續做題,葉女士用手敲了敲桌面:“坐下。”
她顯得很鄭重,趁著大家都在的時候,要宣佈什麼大事。
“茜茜啊,我已經跟你爸爸談過了,確實是不應該做那種事。但他畢竟是你爸爸,以後還要一起生活的,他說了以後再也不會做這種事了,你就當沒發生過啊?”葉女士揚起一點笑容,那笑容給得很吝嗇,像根本不會安慰的人強行擠出有親和力的樣子。
母親拍了拍徐叔叔擺在桌面上的胳膊:“我其實要說了,摸胸算什麼?我早些年坐火車,就是去接你的那一年吶,你還記得吧?坐旁邊的一個老頭,手還伸到我下體……當時我大叫一聲,還好沒給他繼續下去噢……”大人笑起來,“你遇到了什麼事,你就喊吶,嚇退他們呀。”
這是什麼,教導麼?
二魚瞳孔放大了,有幾個瞬間她聽不見她媽媽在說什麼,只看到她不斷開合的嘴唇,徐叔叔就坐在她旁邊,散發著那股臭味,看著她露出很扭曲的笑容,二魚意識到了,他完全不覺得自己錯!他甚至從這種被當眾戳破的場閤中獲得了快感!二魚餘光中看到一個小面團,弟弟還坐在桌邊,燈光照耀的白白的臉,懵懵懂懂地看著他的姐姐。
她被那樣的眼神看得受不了,丟下碗筷沖回房間,厚重的木門合上鎖發出巨大的聲響。她狼狽地蹲在垃圾桶前,開始嘔吐,把她剛剛才吃下去的飯菜又通通嘔出來。那一瞬間她後悔了,她為什麼要告訴媽媽,為什麼放任自己被這樣打碎。
她就是帶著這份攢了很久的無助的絕望,伸手向身邊所有的希望卻全部被斬斷的鮮血淋漓,爬上了唐浦家十八層樓高的天臺。
徐叔叔曾經因為她的傲慢扇了她一巴掌。畢竟是大人,怎麼能容忍自己的小孩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屑。他說她桀驁不馴,說她看不起他,二魚不懂為什麼他一定要被她看得起。她已經忘記那天下午她在店面說了怎樣的一句話,引得他大發雷霆。她甚至不相信他真的敢打下來,小乖伸出去準備格擋的手又被她按下去,她那時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好像是在想,如果他沒有打下來。如果他沒有打下來,她就原諒他,叫他一聲爸爸。
皮肉接觸皮肉清脆的響聲,她的頭重重地偏向一邊,跟隨火辣辣的痛感一起來的,是她失望的淚水。
怎麼能忍受這樣的折辱。小乖在跑出店門之前,重重地踹向了徐叔叔的小腹。向當年踹他兒子一樣的動作,把老子也踹倒在地。
她們在蔣鑫鑫家待了三天,然後蔣鑫鑫陪她回家。
可能徐叔叔覺得就是那樣的一腳,讓他們之間扯平了。二魚被小乖從地府中拽回來,看他的眼神冷得就像一塊冰,冰箱裡的冷凍層,用掉了再放進新的水凝成的冰,永遠的源源不斷。她終於放棄了再從他身上獲取父愛的可能,她就是看不起他,就是厭惡他,就是恨他。
也恨媽媽,不能恨得很徹底,因為還有愛,因為相信至少媽媽還愛她。她一直以為媽媽不愛徐叔叔,雖然他們最後仍然結了婚;一直以為媽媽不愛徐叔叔,但是不明白,為什麼發生了這種事,媽媽會站在徐叔叔那一邊;一直以為媽媽不愛徐叔叔,找著證據,找著找著變成找自己,然後發現連媽媽愛自己的證明也找不完整。
二魚常常一個人站在窗邊,站很久,不是眺望風景,只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為什麼婚姻、家庭、甚至是愛情,根本和自己想象得完全不一樣。
媽媽開門進來塞給她兩瓣蘋果,讓她睡覺前一定吃完,可是二魚不愛吃蘋果,隨手把碗拂到一邊。手機振動一聲,有人大晚上地給她發訊息,不會是來問題目吧?二魚摁開按鍵一看,居然是單景輝。
當年他問可不可以保留好友,二魚說,是她提的分手,那麼刪不刪聯系方式由他定。
於是他真的沒有刪。
單景輝只是問:“你在幹嘛?”
二魚懶得跟他閑聊,問:“你有什麼事?”
“……”
二魚皺了皺眉,省略號是什麼意思。
二魚丟下手機。過了一會兒,又發過來一條。二魚解完一道題才轉頭去看。
“我們見一面吧。”
二魚回:“不見。”
單景輝說:“好。我就想知道,你是怎麼看我的。”
“你知不知道我後面又交了女朋友?中考結束之後,距離我們分手三個月。你不想罵我嗎?你別裝。”
二魚回複:“不知道。”
單景輝說:“那你是怎麼看我的?你是不是根本沒有喜歡過我。”
二魚繞過了後面的問題,只回答他:“怎麼看你的?覺得你眼光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