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程安玖睜開了眼,發現身邊早已沒有了文哥兒武哥兒和趙媽媽的身影,被褥折疊整齊放置在炕櫃上。
她翻身坐起來。
淡金的光線透過窗欞照進了屋裡,半舊但色調溫馨的衣櫃和桌幾沐浴在晨光裡。窗臺上依然擺著一個粗糙的陶罐,只是今日那陶罐裡多了一束野菊花,色澤穠豔,靜然怒放。
程安玖臉上露出了幸福的笑意,伸手敲了敲還有些發沉的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些。
昨夜裡做了一晚上的夢,這才睡過了頭。
她將衣裳套上,趿上木屐出了房門。
站在廊下,程安玖抬眸望了一眼碧藍如洗的天。暴雨過後,天空格外高遠澄湛,朝陽穿透了廚房煙囪飄出的熱霧,折射出絢爛的光,好似一條七彩的錦緞披拂。
“怎麼家裡這般安靜?”程安玖眯了眯眼,走下回廊,閃身進了廚房。
廚房的灶臺上架著一口粥鍋,鍋蓋半掩著,掀開一看,米漿正冒著蟹眼,看來還得再煮上一會兒。
程安玖彎下腰,撿了一塊柴放進灶膛,尋思著趙媽媽多半是帶著倆包子上街市去買食材了。
她拍了拍手,轉身出了廚房,打了水刷牙洗漱。
此時有輛馬車進了安陽坊的坊門,在第一條巷口附近停了下來。
有一小廝從巷口小步跑向馬車,隔著車窗對裡頭坐著的人說道:“太太,打聽過了,程……程姑娘他們就住在第一巷倒數第四戶。”
馬車內坐著的柳氏冷哼一聲,抬眸看了一眼身邊伺候的僕婦。
僕婦會意,挪著身子下了馬車,招呼著跟隨在馬車後面的四個市井無賴,抬腳就往巷道深處走去。
一陣敲門聲傳來,程安玖還以為是趙媽媽和倆兒子回來了,拿著鍋鏟就從廚房裡跑出來,直接開了院門。
“回來……”程安玖的話只說了一半便頓住了,定睛看著眼前幾個生面孔,疑惑的問了一句:“你們是誰?”
僕婦掃了程安玖一眼,她跟在柳氏身邊多年,自然還記得程安素的模樣。眼前這女子與程安素長得幾乎是一模一樣,可見那小廝並沒有打聽錯地方。
待她回神,嘴角旋即扯出一抹詭笑,轉頭對那四個無賴揮了揮手,喝道:“給我砸!”
這種打砸搶掠的事情對於在市井混跡多年的無賴們而言,簡直就是小菜一碟,隨著那僕婦一聲令喝,個個像打了雞血似的,捋起袖子、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你們幹什麼?”程安玖抄著鍋鏟擋在門前,黛眉怒豎,沉黑如墨的瞳孔裡有道凜冽的光芒射出,讓幾個無賴心頭一顫,紛紛停住了腳步。
僕婦剛剛也被程安玖的目光攝住了,心裡暗惑一個小丫頭片子怎會有這樣淩厲的眼神?又笑自己膽怯,他們可是有五個人呢,難不成還怕一個黃毛丫頭不成?
“都愣著幹嘛?給我狠狠地砸,幹得漂亮的,太太重重有賞!”僕婦丟擲了誘惑的橄欖枝
僕婦話音剛落,為了豐厚賞金的無賴們再無顧忌,龐大的身軀幾下就將堵在門前的程安玖推開,撒歡似的沖進了天井。
然而舊屋這裡並沒有什麼可以讓人肆意打砸的東西,天井裡除了一口井和一個竹子搭起來的葡萄架,了無他物,至於屋裡頭,一通火炕,還有一個半舊的落地衣櫃和一桌兩椅,也再無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