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珠提著小包袱回了內院,在廊下褪下了沾著雪痕的木屐,換上了軟緞棉鞋,挑開銀紅色的印花簾櫳閃身進去。
屋裡燒著地龍,暖和如春,與外面冰冷的氣候相比,好似兩個世界。
乳母芸娘正與柳小蝶說著什麼,聽到動靜轉頭看了阿珠一眼,止住了話頭。
“姑娘……”阿珠將周舟送的那個小包袱往身後一藏,目光從芸娘臉上滑過,解釋道:“剛剛是婢子的兄長探我來了!”
芸娘當著柳小蝶的面兒沒有訓阿珠,畢竟主子在跟前呢,輪不到她說話。
柳小蝶淡淡的嗯了一聲,垂下眼眸囑咐芸娘:“乳母,我餓了,你去廚房給我做碗蓮子羹吧!”
芸娘笑著道好,目光警示的瞪了阿珠一眼,轉身出了房間。
阿珠朝芸孃的後背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這才將藏在身後的小包袱拿出來,送到柳小蝶跟前的桌幾上,說道:“姑娘,周公子特意給你送來了咱們榮成縣和記餅鋪的蝴蝶酥,可要嘗嘗?”
柳小蝶掃了一眼用藍色包布裹著的物事,嘴角勾起一道弧度,大而亮的眼睛裡有虛榮和自得的情緒一閃而過。
周舟救了她,開始的時候,她的確對周舟的救命之恩有些感激之情,可後來,周舟看她的眼神是那樣的痴迷,帶著毫不遮掩的欣賞和愛慕,這讓柳小蝶覺得氣憤之餘,虛榮心也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柳小蝶之所以氣憤,是因為她覺得周舟不自量力,若他是一個務實的、能看得清現狀的人,就該掂量下自己的身份,怎能肖想著她,對她有這般見不得人的想法?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想,柳小蝶覺得自己外貌出眾,家勢又好,能引得男人傾慕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以前在榮成縣的時候,早就有許多家底頗豐的人家看上了她,託冰人上門提親,只是柳耀宗夫婦就只有柳小蝶一個閨女,捨不得那麼早讓她出嫁,就一一拒絕了。
柳耀宗此前一直跟在程貴身邊,替他打理著榮成縣的酒樓生意,結交了不少有權有勢的人家,其中之一就有當地一戶做染織業的韓家。
韓起是韓氏染織業長房嫡出的二子,常常隨同父親外出應酬,打理染坊庶務,柳小蝶也是在一次偶然中,於六福酒樓後花園邂逅了韓起,二人算是一見鐘情,而後在多次有意無意的“偶遇”下,兩人的感情很快升溫,有一段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熱戀期。
再後來,柳耀宗在姐姐柳氏的支援下,前來遼東府開酒樓分號,柳小蝶和母親便只好跟著遷過來。
有時候距離會産生美,但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經受得住時間和距離的考驗。來遼東府不過一月時間,柳小蝶就感覺韓起好似變了,給自己的書信少了,字裡行間亦不複往日裡的濃情蜜意,甚至連他難得來遼東府辦事兒都沒想過要來見自己一面。
柳小蝶很生氣,偷偷出門想去郊外韓起下榻的別院找他,誰知道在抄近路的時候,錯踏陷阱,掉進了土坑離差點兒沒命,幸好得周舟所救……
察覺到周舟對自己的想法後,柳小蝶雖然厭惡,卻沒有拒絕,她想利用周舟來刺激韓起,讓他看明白想清楚,她柳小蝶可不是隻有韓起唯一一個選擇,願意對她好,討她歡心的男人,大有人在……
而事實證明,男人真是輕賤的東西,韓起眼見著有其他男人關心著柳小蝶,對她的態度便緊張了起來,還寫信來質問她是否忘記了他們之間的誓言……
柳小蝶很享受韓起為了她爭風吃醋的模樣,她深諳欲擒故縱的伎倆,幾次三番利用周舟來製造緊張感,讓韓起為了她多次長途跋涉跑來遼東府,只為了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