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午膳的時候,朱翊鈞屁股疼得起不來,只好趴在榻上讓人給自己送飯。
不過,他倒沒想到,送飯的竟是鄭虎。
鄭虎看著朱翊鈞被親孃打成這樣,心情很有些複雜,瞧了好久才道:“你娘還真下得了手啊?”他娘死得早,繼母雖然待他刻薄可對底下的弟弟也都疼得很,故而鄭虎心裡其實也是想著親孃的。只是沒想到,朱翊鈞的娘居然這麼兇,一打就把人打得起不來身。
朱翊鈞趴在榻上,撅著屁股,先用勺子喝一碗蓮葉羹。
這是特意給他備的,蓮葉本就消暑祛瘀,書上也說它是“生髮元氣,散瘀血,消水腫”。故而,朱翊鈞捱了一回打,廚房也都特意撿了這些個來給他。
這蓮葉羹的做法也頗多,申府的廚子倒是另闢蹊徑:先用雞肉加蔥薑蒜麵粉等一起製成雞肉餡,然後再用蓮葉包好這雞肉餡,隔水蒸過之後放入蓮葉清湯中再煮一段時間,湯汁入味,既有肉香也有荷葉清香,極為美味。
朱翊鈞吃了幾口雞肉,略覺得舒服點了,便認真道:“因為我爹不打我的。”他斟酌了一下,小聲和鄭虎道,“我爺爺和我爹的關係不太好,所以我爹對我和弟弟都很好的。”
鄭虎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催朱翊鈞道:“快點吃,你吃頓飯怎麼都這麼磨磨蹭蹭,小姑娘似的。”
朱翊鈞被罵得一哽,鬱悶至極,只好埋頭苦吃起來,只是心裡還在發愁:他一直都沒找到機會和鄭虎說一說自己的身份,現下要是再不說,怕是爹孃那頭就要說開了。
可這種事,要怎麼開口啊?
而另一邊,好容易才病好了的早早見了只比自己小了幾個月的申如蘭,歡喜的不得了,抱著小妹妹不放,“見色忘義”的連爹孃都不要了。故而,李清漪和皇帝很是難得的得了閒,便令人請了那位救過朱翊鈞的傳教士福斯托過來說話。
福託斯自然是不知道這次會面主要是因為自己路上救了一個孩子才有了這麼一個會面機會。不過,既然是申府上來人請他過去,他自然也不會推辭,反倒是很是小心的準備了一番——他很清楚在松江的地頭上,一位知府的邀請有多重要。
實際上,像是福託斯這樣的傳道士還有很多。他們大多都受過高等教育,有著良好的家教,懷著為主傳道的心漂洋過海來到大明,可事實上卻一直都在碰壁。直到近些年,他們漸漸入鄉隨俗學了大明的語言和知識,又好運的遇上了申時行這樣比較寬容的父母官,這才能夠在松江初步落腳,建立教堂。可他們卻不僅僅就滿足於此,依舊希望能把自己的信仰傳遞給大明更多的人。所以,福託斯對於這次邀請也懷著各種期待和忐忑。
相較於忐忑又期待的福斯托,李清漪和皇帝早有打算,故而對待福託斯的態度倒是頗為和善,直截了當的解釋了緣由:“犬子頑劣,前些日子得神父相救,我與我家老爺便想著親自和神父道聲謝。”
福託斯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說的是什麼事,只是口上謙遜的道:“您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在大明也曾聽過一句話‘勿以善小而不為’,若是碰上能幫一把的,自然不該放著不管。”
李清漪含笑點了點頭,親自遞了一盞茶去:“於神父不過是件小事,或許做了便忘。於我們,這便是天大的事情。”她頓了頓,又道,“我知道,似神父這般的人,最大的願望便是能給更多的人傳教。不知神父可有想過要去京城發展?“
福託斯聞言微微驚詫,連茶都不敢喝了,連忙擱下茶盞,鄭重而又小心的應道:“京城乃是大明國都,我自然也是心嚮往之。只是,京城對於外來者的態度並非松江這些沿海城市那樣平和,我恐怕......”
像是松江這些地方,因為常與國外有商業往來,偶爾也能見到那些外國人,所以百姓們對於天主教這一類的事情還算是能夠接受。可是京城就不一樣了,他們與外國往來極少,雖然前面有過外使來朝但京城百姓還是把那些歐羅巴的國家與周邊藩國一般看待,接受程度上自然也就差了很多。
皇帝握著李清漪的手,與她互視了一眼,便接著說道:“通政司打算在發行邸報的時候再附送一張小報,格調會比邸報輕鬆簡單些,主要是為了把一些常識和政策深意普及給普通百姓,小報的其中一欄準備用以描述外國的日常習俗或是文化故事等等,好叫大明的百姓也能知道歐羅巴的情形。不知神父是否願意負責這一專欄?”
福託斯聞言頓時一驚,腦子一轉,很快就意識到這是一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天主教到底是外來宗教,大明人對此的接受程度一直很低。但是,當大明最普通得群眾瞭解到歐羅巴的那些事情,產生興趣,或許也會跟著對天主教產生興趣。而且,這個位置或許也能叫他更多的接觸到一些大明的上層人物,利於傳教。
故而,福託斯欣喜若狂,忍不住翹了翹臉上花白的大鬍子,連聲應道:“若是如此,那是我的榮幸!”他雙眸發亮,不禁又加了一句,“既然是介紹各國的故事,以我一人之力或許會有失偏頗。我還認識幾個義大利、法國等等幾個國家的神父,不知能否一起為大明效力?”他們傳道士在大明一向都是勢單力孤,所以也抱團抱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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