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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開學

男生眼前沒有譜子,彈的曲子楷璇也從沒聽過,但這不影響楷璇覺得這支曲子特別好聽。她的眼神黏在男生在黑白鍵上跳躍的修長手指的時候,男生身後的一個女生開了口:“h大鋼琴社,感興趣的話來留個校園郵箱?我們這個學期的活動時間表還沒排好,一旦有新動向就給各位發郵件。”

楷璇猛地從不知道哪個異次元回過神來:“學姐我要報名!”

報名的人挺多,報名錶只有一張。女生把報名錶交給了離她最近的人,表格就在人群中傳來傳去。好在坐在那彈琴的男生一直沒停,楷璇也不覺得跟鵪鶉一樣擠在人群中等待的時間十分難熬。

眼看著報名錶跟楷璇之間只隔了五個人,楷璇的手機開始震動。楷璇艱難地把板磚一樣的全鍵盤諾基亞從自己和旁邊的小女生的零距離縫隙之間抽出來,看了一眼號碼:不認識。

在中獎電話法院傳票滿天飛的年代,陌生號碼楷璇從來不接。她撇撇嘴掛掉電話,正試圖把手機再塞回口袋,手機又鍥而不捨地響了起來。如此三次,楷璇終於沒了脾氣,按下了手機上的翠綠翠綠的通話鍵,臉色也變得翠綠翠綠的,劈頭蓋臉地說:“我不抽獎我沒犯法我不貸款我沒欠債我不買房。”

對面似乎慢了半秒才反應過來,一個委委屈屈的小聲音從聽筒傳出來:“璇姐,是我。”

楷璇疑心自己聽錯了,把手機從耳朵邊拿開看了一眼:來電顯示確實不是穆丹青的號碼。她吧手機貼回耳邊:“叫我璇姐的人多了。您是哪位啊?”

隔著電波,穆丹青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底氣不足,尾音太弱,聽上去很像“牡丹……”

楷璇不陰不陽地笑道:“你還有臉找我?”

對面可能是過分委屈,說話聲音不大。楷璇這環境又太過嘈雜,穆丹青連說了兩句話她都沒聽清楚。她戀戀不捨地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報名錶,退出人群,花了三分鐘才找到個安靜地方,努力平心靜氣地說道:“從頭說一遍?”

穆丹青囁嚅著開口:“害你受傷是我不對,我也不應該知情不報影響警察辦案。”

楷璇冷笑一聲:“一般這種開頭叫先抑後揚,緊接著就是但是。說你的但是吧?”

穆丹青說道:“但是你也不厚道啊,直接把這件事捅給警察。我爸心梗發作差點丟了命!現在我被爸媽斷了經濟來源。能來上大學還是我偷了家裡的現金偷偷跑出來的,買完車票交完學費住宿費我幾乎什麼都不剩了。我爸說寧可把我關在家一輩子,也不會讓我再出門丟人了。”

楷璇簡直被氣笑了:“我他媽哪不夠厚道?要不是我,你那天可能就死在衚衕裡了。那個女人很可能吸過毒,比醉酒厲害多了,是什麼都能幹得出來的主。你都已經十八了,未成年人渣保護法都不向著你了。你自己犯的錯誤,自己要承擔後果。我他媽去了半條命,在醫院躺了一個月,難道傷害我的人不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

穆丹青也不是不委屈,說話帶上了火氣:“我有什麼錯?我不過是約炮軟體上找到一個志趣相投的老男人,和他在一起挺開心的。我一個男人,我能去破壞他的家庭嗎?況且我跟他差了二十歲,就算他後半輩子想跟我一起過,我都不樂意。這個時代和陌生人約炮有錯嗎?結果我就是因為約了幾次炮,差點被打死,被強行跟全世界出了櫃,然後爹媽跟我斷絕關系,還把我軟禁在家,我差點連大學都上不了,後半輩子就毀了!你說說看,這是約炮應該承擔的後果嗎?”

在道德衛道士眼裡,約炮濫交這些屬性,確實是錯;但楷璇這個人沒有一點道德概念。人有七情六慾,憑什麼□□就比別的慾望骯髒?有人餓了會隨便吃點什麼,有人寂寞了會隨便睡點什麼,在楷璇眼裡二者沒有本質區別。別說穆丹青約炮,就算穆丹青真的故意插足別人的婚姻,那又有什麼錯?愛一個人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如果說有錯,也是出軌的人沒有盡到對婚姻忠誠的義務。穆丹青一個單身男青年,有什麼義務去維護別人的婚姻?遑論吸毒捅刀女和四處約炮男之間根本沒有那一紙結婚證。

楷璇嘆了口氣:“約炮這件事,當然不算錯。但是坑就命恩人很理直氣壯?這兩件事本來就是分開的。我的觀點是,約炮沒錯,但你敢做,就要敢當。捱打確實不是約炮的時候你就應該預想到的後果,但是被家人發現你是同性戀是。你不是因為我,被家人知道和男人約炮,你是因為自己出門和男人約炮了,才會不可避免地被家人發現。你沒有經濟獨立、沒有做好出櫃的準備,想要享受出櫃之後才能理直氣壯享受的自由,就不可避免地要承擔被發現的風險。”

電話那頭的穆丹青蔫蔫的,不說話了。

楷璇還算懂得適可而止,嘆了口氣,沒再繼續批評他:“事情已經這樣了,你既然打電話來找我,肯定不是專門聽我罵人的。想讓我資助你四年大學的生活費,不可能;但你要是有心去打工什麼的,我能幫你找找路子。”

b市天大地大,穆丹青只覺得人生地不熟、沒錢寸步難行。楷璇輕飄飄地就說她能找到掙錢的路子,她的形象在穆丹青眼裡瞬間高大起來。

穆丹青聲音依然很低,但是難掩欣喜:“我當然願意打工。只要能掙夠生活費,讓我去工地搬磚都行。”

楷璇心說就你這小身板,去工地搬磚誰會要你?嘴上還是安撫小孩一樣地說:“放心吧,璇姐哪能真讓我們未來的畫家去搬磚?至不濟了也得是坐在天橋上給路人畫像,十塊一張的那種。”

穆丹青噎了噎,聲音有點失望:“璇姐你這也算是路子啊?我自己也能啊。”

楷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怎麼就不需要門路?b市的城管你認識幾個?行啦,別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我今天聯系聯系這邊的熟人,明天五點去你們學校找你。”

穆丹青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又雀躍起來:“謝璇姐。暑假的事情是我不對,我知道錯了。感謝璇姐大人不記小人過。”

楷璇心裡涼颼颼地想:要是沒有你四處去亂約,我現在已經坐在約翰霍普金斯的課堂裡了。整件事情裡唯一完全無辜又被改變了人生軌跡的是我楷璇,你小子倒好,該吃吃該喝喝,勤工儉學一下就又是一條好漢。但這些心思她都沒說出口。穆丹青年紀小,被強行出櫃又眾叛親離這件事對他打擊太大了。楷璇的事情就算說給他知道,除了給他增加心理負擔,也沒其他作用。畢竟就算跟他說了,楷璇也不可能再回約翰霍普金斯。況且來h大是楷璇和劉沁梅商量好的。楷璇自己做了決定,就自己走完自己選的路,不喜歡把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穆丹青見楷璇沉默,很敏感地問道:“我的這些事還是惹你不高興了吧?對不起啊。我想來想去,b市能幫我的真的只有你了。高考完我喝多那次之後,咱們班的男生都躲著我走。滿打滿算,現在我也就你和梁雨兩個能幫忙的朋友。梁雨一個小姑娘,家境本來也不算寬裕,音樂學院又是攀比成風費錢的地方,我實在不好意思跟她開口。”

楷璇輕輕嗯了一聲:“我懂,你別去給梁雨添堵。她重感情,又幫不上你什麼,知道你的事心裡肯定不會舒服。你這個道歉我接受了。這一篇就算翻過去了,以後不用跟我提。明天放學我去你們學校找你。大概五點到,快到的時候給你打電話。你最好別讓我等。”

穆丹青如蒙大赦:“喳。小的提前一小時在校門口恭迎聖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