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過於專注,被人擠了幾下渾然不知。一個身材矮小瘦弱的婦女走了進去,佝僂的背脊把白月完全擋住,穆淵這才收回目光。
中年婦女並沒有走進店裡,只是店門口站著而已。小飯店的門臉本來就不大,少得可憐的陽光被她瘦小的身體遮掩的一幹二淨。飯店裡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白月下意識地抬起頭,剛好與中年婦女的目光對接在一起。
“陳阿姨?”白月有些驚訝地叫了出來。
被她叫做阿姨的女人猛地一愣,隨即好像是懼怕著什麼似的,掉頭就往外走。白月放下筷子疾步走到飯店門口。
穆淵見白月神色有異,只好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陪在她身邊。
陳阿姨跑向遠處,雖然速度不快,但是從她的背影卻能看出她是多麼的急於離開這裡。白月只是追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穆淵不解地問:“那個人你認識?”
白月點點頭,微微蹙起眉,長嘆了一聲:“是我照顧的一個病人的家屬。”
穆淵很不理解那位阿姨的舉動,問道:“幹嘛見著你就跑?”
“她已經半年沒去看過她的孩子了。”白月說,“都已經到這裡了,就是不進去看看。”
穆淵詫異地看向白月:“為什麼?沒錢?”
白月搖搖頭:“錢只是其中的一個因素。更大的問題,是無法接受自己的孩子感染了hiv病毒吧。”
“她的孩子,住院多久了?”
“我調到特護區的時候,她的孩子就在,到現在快三年了。”說到這裡,輕輕地抿了抿唇角,“陳阿姨,只是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她還是很愛她的孩子的。”
穆淵聞言,馬上明白了白月的言下之意:“她的孩子……快不行了嗎?”
白月點點頭:“估計,只有一個月了。”
身為品行良好的富二代,穆淵不是沒見過紙醉金迷,可他也知道,有的人走到死神面前,完全是無妄之災。比方說:朱鳴海。而白月,不管患者是如何感染病毒,她都會盡心盡力照顧他們,關心他們。這也是讓穆淵為之著迷的一個原因。
每次白月談到她的患者,表情總是那麼溫和,在她的聲音中、眼神中、找不到一丁點的抱怨、歧視、平淡的就像一杯白開水。
“白月……”穆淵輕聲喚道,“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白月一愣,定睛看了穆淵一眼,看到他眼裡的疼惜和焦慮,也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了。
白月低下頭,把頭發攏起,很隨便地用皮筋紮出一個發卷。再抬起頭,整個人顯得幹練而又精神十足。
“穆淵,咱倆認識這麼久,你知道我不是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白月如是說,“但我絕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如果我不管鳴海,他怎麼辦?”
“我可以僱人幫你照顧他。”穆淵急的脫口說道,下一秒就有些後悔不該如此魯莽的。
白月並沒有生氣,反而覺得很好笑地笑了起來:“你能不能別鬧了,大哥?不對,你比我小,叫姐。”
“你不要岔開話題。”穆淵幹脆一錯到底,反正已經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我的想法不是很複雜,你我之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現在我想幫你,就這麼簡單。”
白月頑皮地撇撇嘴,晃晃腦袋,笑道:“行了,姐累了,回家了。”
穆淵見她不想繼續談這個話題,非常的不甘心。可一想到她值了一夜的班,又心疼的不得了。
真是……
穆淵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盒子來,遞過去:“這是上次你要的滴眼液。”
“謝了。”白月接過滴眼液,笑道,“十幾塊錢的東西,我就不給你錢了,你也知道姐現在很窮啊。回頭請你吃小籠包吧。”
穆淵對這樣可愛的白月一點抵抗力都沒有,順杆爬上去,問道:“什麼時候?”
“嗯……晚上我給你打電話吧。”
白月從來不會敷衍他,說請吃小籠包就一定能吃到,說晚上打電話就一定會接到她的電話。由此,穆淵的心情也好了很多很多。
“你等我一會兒,我把車開過來,送你回去。”穆淵興奮地說。
白月跟他擺擺手,笑道:“我坐地鐵更快。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晚上電話聯系。”
真的不用我送嗎?真的不用?
穆淵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著白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