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手,右手指節曲起,輕叩在桌面,一下一下,發出規律有節奏的響聲。
像是一種無聲的催促。
桌上其餘官員將求救的視線投向距離審判官最近的官員,眼神焦灼。
杜魯抬起頭,艱難地張開嘴,聲音似砂紙磨過一般僵硬幹澀,“…會不會有叛徒?”
此話一出,會議室裡的氣氛更加低了兩個度,所有人蹙起眉,驚詫地看向他。
這句話從最大懷疑物件的嘴裡說出來。
陸政庭第一時間不是厲聲質問,反而覺得想笑。
或許是和喻青待久了,處理事情的部分思維與習慣也不自覺地受他影響。
當然,他面上確實也露出了笑容。
嘴角上揚的弧度轉瞬即逝,快得驚惶的官員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陸政庭循著聲源看了過去,直截了當開口:“領袖有這麼說,是有懷疑的物件了麼?”
窗外下起了雨,窗戶未關,雨聲淅瀝瀝落在窗臺上,迅速將窗前那塊地面侵染得潮濕粘稠。
雨聲嘈雜,將會議室裡沉悶的氛圍撕開了一個口子,正襟危坐的人松緩幾分。
對上陸政庭鋒利的視線,杜魯幹笑了兩聲,吞吐著回答:“…還沒有。”
見他聲音漸弱,陸政庭敲擊桌面的動作一停,掃過在場的其餘人一眼,又將問題重述一遍,“你們呢?也沒有懷疑的物件麼?
“…沒有。”
有人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猜想,“叛徒也只是大家的猜測,會不會根本沒有叛徒?只是手底下的人失職,讓外頭的人鑽了空子?”
雷聲轟隆,窗外的雨聲更大,狂風將雨捲了進來,飄進了紅木桌上。
有官員站起身,想去關窗。看見審判官已經站起身,於是悻悻重新坐下。
陸政庭走到窗邊,伸手將玻璃窗關上。
風從縫隙裡鑽進大樓,樓道與走廊上響起似鬼哭狼嚎的風聲,似冤魂索命,陰森可怖。
眾官員坐姿僵硬。
陸政庭背窗而立。
滾滾黑雲似有排山倒海之勢,驟風暴雨將玻璃砸得巨響,像是黑暗中猛撲的怪物,急切地想闖進光亮地。
窗臺似光與暗的交界線,審判官的身後是無垠的黑暗。
會議室裡的白熾燈發出呲呲響聲,電火花閃動兩下,屋內徹底陷入一片漆黑。
雷聲轟鳴不止、震耳欲聾,遠處天邊倏忽炸開一道白光,強勢地將無垠的黑暗撕開一條裂縫。
站在窗邊的人身形頎長挺拔,面容在昏暗中看不大清,身上籠罩著一股嗜血般的肅穆,裹著外邊的潮濕水汽。
在一片死寂中,陸政庭的目光幽暗,聲音凜冽深沉,似一記重錘,砸在所有人的頭頂。
“不,確實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