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又算,男孩就屬何向東最聰明。”
“呸,不要臉。”田佳妮大聲喊了出來,又大笑,突然又哭了。
“算了又算,佳妮非要嫁給何向東。”
田佳妮卻沒有回話,再看她已經是滿臉淚水,這些日子的積蓄感情在這分別的一刻終於迸發出來了。
何向東也哽咽了:“算了又算,佳妮一路得要平安。”
“算了又算,佳妮日子要過的舒心。”
“算了又算,佳妮以後能成大角兒。”
“算了又算,佳妮每天能吃叫花雞。”
“算了又算……算……算了又算,大家都要過的好好的……”
……
田佳妮最終還是走了,和師父柏強一起走的,同行的還有範文泉和郭慶,方文岐和何向東一起到縣城裡面的車站送他們。
何向東一直沒說話,一直到田佳妮走了沒說話,待到汽車遠行之後,他才頹然坐在地上,拿出田佳妮送他的一根鼓簽,默默無語。
方文岐上前摟住了何向東的腦袋,讓其靠在自己的腿邊,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些年東奔西跑是苦了這孩子了,傷痛離別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此去經年,相逢不知在何時了,但願大家一切都好吧。
下午,黃華來了,方文岐跟他搭檔了有兩年了,這次去天津也是想問他要不要一起前去。
有些日子沒見,黃華顯得有些憔悴,鬍子也沒有刮,嘴裡叼著根煙,止不住地吞雲吐霧。
方文岐也沒催他,這都是要他自己要做決定的,他也只是靜靜的看著。
過了許久,黃華才嘆了一口氣,說道:“方老哥,我決定不說相聲了。”
方文岐眼眸微微一凝,問道:“為什麼?”
黃華苦笑:“錢,因為沒錢,我女兒大了,也要上學了,父母年紀也大了,家裡方方面面都要錢,可是我說相聲連吃飯錢都掙不來。”
方文岐也沉默了。
黃華狠嘬一口煙,最後把煙頭扔在地上,狠狠碾上了一腳,嘆道:“我很愛相聲,從小就愛聽,可以在廣播裡面一宿一宿地聽,我真的愛相聲,長大了我也報考過曲藝團的學員班,可是考不上。”
“但是我沒有死心,我去那些曲藝名家相聲大師家裡拜師學藝,可是他們都不肯收我,說我天分不夠。我知道我笨,也沒有天分,但是我相信勤能補拙,我開始一整天一整天的練貫口,練身段,練快板,沒人教我就偷學,趴在人家院牆上偷看,打我我也不走,一天一年十年,我就一直這麼過下來。”
“我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讓我一直能說相聲就好,可是我卻連飯都吃不飽,到了三十歲連老婆都討不到,後來還是父母花了半輩子積蓄才算是給我娶了個老婆,也算是有了個家。”
“我老婆在紡織廠工作,家裡的開支都是她賺來的,我就是街坊鄰居的笑話。呵,這兩年要不是方老哥你帶著我,我連自己飯錢都掙不出來。我喜歡相聲,可是相聲卻不能當飯吃,現在我老婆帶著孩子回孃家了,其實我知道她一直是看不起我的。”
“我已經自私了半輩子了,我不能在這麼自私下去了,我不能讓我的家人再為我的愛好受苦了,我真的不是這塊料,我決定再也不說相聲了,再也不說了,不說了……”
兩行渾濁的淚水從黃華的臉龐滑落。相聲這一行實在是太難了,也太不好幹,80年代相聲還算是火的,可是民間藝人還是連飯都吃不飽,到了九十年代相聲市場就消失了,除了拿工資的,其他人都活不下去。
方文岐默默嘆了一口氣,起身從裡屋拿出疊好的一件黑色大褂,那個幽默風趣充滿激情的男人卻被現實逼成了這樣,他說道:“你不是一直求我給你做一件大褂嘛,我做好了,不管你以後說不說相聲,我都希望你一切都好。”
黃華接過大褂,把腦袋深埋進大褂裡面,嚎啕大哭起來。相聲是他半輩子的夢想,而今天……這個夢終於碎了。
他也終究倒在了追逐夢想的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