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著這樣的念頭,曹盼尋著聲音而去,果然見到一群參差不齊的郎君在那兒搖頭晃腦地念著書,右邊倒是有幾個女郎,也是跟著念著十分的認真。
“娘子,這可是私塾裡最嚴厲的先生,我們站在這裡不太妥當。”曹永與曹盼小聲地說了一聲。
“最嚴厲的先生?那教出來的弟子如何?”曹盼也回問了一句。
聽到這個回答,曹永皺著眉頭道:“弟子的好與不好,如何評價?”
問得真是犀利,如今不是以科舉應試,看教出來的弟子有多少能出仕,又是什麼名次而以定這先生授課行與不行。
世襲之制,察舉制,當官的都是世族,他們讀書,根本沒有評判弟子的標準。想要有那天縱奇才者,又能有幾人。
“將來有一天,我會給你這個答案的。”曹盼沉吟後與曹永說。
曹永側過了頭,並不太明白曹盼的沉思。
“你們是哪一堂的弟子,如何在此而不入課堂?”他們說話之際,堂中的一位老先生發現了她們揚聲地問。
曹盼作一揖道:“聽聞此處有一私塾,連女郎都收,故前來見識見識。無意叨擾先生,還請先生勿怪。”
端是有禮,老先生打量地看了曹盼一眼,單就曹盼的言行舉止無可挑剔,像是大家浸染方有這般的氣度。
“不怪。只是往日有外客來,也當是山長相引,你們……”老先生不願多加猜度,但是曹盼她們出現在這兒,著實怪異。
“只是隨意走走看看,不敢勞煩山長相引。先生若是不介意,意聽先生一堂課可否?”曹盼彬彬有禮的問。
曹永剛剛已經在腦海中轉過無數個為她們在這兒找的說詞,沒想到曹盼面不改色的說著不驚憂,直接把話題轉移了。好像,一不小心又學到了新技能了!
“觀娘子氣度,家中必不缺教授的先生,因何要聽老朽一個小小私塾的先生之課?”老先生頗是不解地問。
“孔子雲,三人行則必有我師。聞道者不問出身,無論身處何境。而我從不以為,能將畢生所得授於這些人,為他們傳道解惑的先生你比那名揚天下的名士遜色。”
如此肯定的話,叫那老先生聽著撫過胡須,“你之所言,倒是與我昔日所認得的一位小友之言相合。你請入座。”
堂上還有其他的位子,老先生請曹盼入坐,曹盼也不推辭,居於最後,對於一眾人詫異的目光,她卻處之泰然。長得好看的人,引得不少人都在竊竊私語。
“今日講的是《禮記》第三十一篇,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所其不聞,莫見乎微,故九子慎其獨也。”
“故,君子者,謹言慎行,無論處於何時,何地,有沒有人看見都當恪守本份,此為爾等當謹記。唯君子坦蕩,而心存正氣,方無畏於萬難前,不懼於人所攻。”
引以中庸而教人,老先生繼續地道:“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其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以盡物這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人貴以真,以誠以待,以信交之,則人信之,而回以誠……”
老先生將中庸細細說來,一堂課聽著曹盼亦有所得,當然也注意課堂上提問發言的人。
下了課,曹盼特意地等著那老先生,老先生道:“老朽才疏學淺,恐汙了娘子之耳。”
曹盼作一揖道:“先生所言差矣,中庸之道博大精深,先生傾囊相授,實諸弟子之大幸也。諸先生所為,後世之人必會牢記。將來,這些弟子,必能為天下大放異彩。”
這樣篤定的語氣,他們未必能明白曹盼所指,卻為曹盼所描繪的藍圖而振奮。
老先生忍不住地問了一句,“娘子是何出身?”
這語氣問的是世族,曹盼笑道:“非是世族,不過是尋常百姓罷了。先生,告辭了!”
聽完了一節課,曹盼放心了,有這樣的先生教出來的弟子,將來一定能成為國之棟梁。
老先生一頓,有人小跑了進來。 “先生,先生,說是魏王的世女,曹家那位小娘子來了私塾!有沒有看到眼生的娘子?”
看到了,可是人已經走了,走了……
從曹盼進了課堂開始,曹永就一眼看著曹盼,翻牆出了私塾,曹永還是沒把目光收回去,曹盼雖然不在意她這樣的目光,還是回頭問了她道:“想問什麼只管問。”
“娘子來看私塾,聽課,都是為了什麼?”曹永慢慢地理清了心中的疑惑,一個一個的問。
“娘子覺得,先生授課好嗎?”
曹盼輕輕笑道:“我來看看,傾注了我們曹氏與夏侯氏致力所辦的私塾辦得如何,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就只為了看一眼,聽聽罷了。至於你後一個問題,你覺得老先生的授課有什麼不好?中庸,讀過嗎?”
“粗略讀過。”不過是禮記中的一篇文而已,曹永雖然記得,記憶卻不深。
曹盼道:“那就回去好好讀讀,等你什麼時候讀懂這篇文章了,也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
好像,總覺得又被曹盼繞進去了,曹永擰著個眉,倒是遠遠見到有人策馬而來,來人曹盼是認得的,正是曹操身邊的人內侍。
“娘子,大王有令,讓娘子即刻回去。”內侍下馬與曹盼說來,曹盼點了點頭,“這便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