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辛栢面色紅潤,意態悠閒,哪裡有半分重病的樣子。只是眼眶下有圈可疑的暗黑,好似思慮些什麼,連續幾晚不曾合過眼了。
“對吶。本公子可不是病著?”辛栢依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抓住棋局又要往臉上蓋去。
辛夷卻一把抓住了他手腕,俯下身,逼近他的臉龐:“小哥哥沒有什麼,想對阿卿解釋的麼?”
“阿卿想聽什麼?”辛栢眸底一劃而過的精光,宛如暗中出鞘的寶劍,哪裡還有半分那閒散富貴公子哥兒的樣子。
兩人離得很近。辛夷能看見他眸底映出的自己,宛如貼在銅鏡上的窗花,清冷,淡漠,沒有一絲的溫度。
咫尺距離,卻好似山長水斷。
呼吸被二人刻意地壓抑,安靜得能聽見秋風拂過臉上細小絨毛的微響。
辛夷的心一寸寸沉下去:“那晚小哥哥救我,得以逃脫圓塵追殺。馬三的酒,錢掌櫃的畫,書生的取水車,環環相扣,生機綴連。然而,漏洞是:最開始馬三的賬本。小哥哥不可能時刻將一個江湖幫派的賬本帶在身上。換句話說:小哥哥你是算好了,提前備下的。”
辛栢的眉梢浮起抹笑意,他如尋常的慈和的哥哥,柔聲道:“阿卿以為呢?”
“所以,一切。從最開始的一切。包括江離來看我,我跑出府,圓塵來刺殺我。小哥哥,你一切都算好了,也都算準了。”辛夷微微眯了眼。
當時從辛栢一出現,辛夷就覺得古怪了。
太巧。包括後來一連串的險中求生,嚴絲合縫,毫無破綻,巧得像是算好的連環遊戲。
“不錯。”辛栢微微頷首,如同尋常地鼓勵妹妹勤思進學,欣慰而又耐心的淺笑,“那,我算計的目的,阿卿可看出來了?”
“破綻是那個取水車。”辛夷在榻上坐下來,拾掇好梨木棋局,將散落的棋子一顆顆擺在上面,“得到書生取水車的相助後,為什麼不是立馬上車,而偏偏要等到迎客齋。小哥哥,你在做給旁人看。”
一顆顆棋子黑白,陸續被擺在棋局上,也沉入了辛夷眸底,泅開一爿爿夜色。
黑白博弈,人心詭譎。每一步都是算計,每一子都是心機,她不得不如履薄冰,如提燈夜行。
辛栢到底是說對了一句:棋局之中,除了自己,誰都不要信。
“而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圓塵誅殺盧錦一事,事發地點偏偏便是迎客齋門口。所以,可以確定當晚盧錦便在迎客齋。而小哥哥,你要做戲給瞧得,就是當時追上來的圓塵。”辛夷頓了頓,眉間騰起股若有若無的寒氣,“你要讓圓塵以為,我二人是在盧錦的幫助下,或者說和盧錦的某種交換下,堪堪在迎客齋逃脫了他的追殺。”
“迄今為止是對的,但再接下去可就錯了。”辛栢不慌不忙的笑了笑,伸出兩根玉般的瑩指,在棋局上落下了一子,“阿卿要記得: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算不定贏棋的是誰。”
辛夷也伸出手,捏了枚棋子,卻是遲遲落不下去:“不錯。因為變故出現了。那邊是盧錦之死。盧錦是來殺誰的,你和我都清楚。小哥哥最初的打算也不包含盧錦的性命。而莫名其妙的結局是圓塵殺了盧錦,可見有第三方插手了。他打亂了你的局,也利用了你的棋。小哥哥,這步棋,你輸了。”
辛夷沒有直接落子,而是直接狠狠的將指尖棋,砸在辛栢落下的棋子上。其力道之大,只聽得一聲刺耳的脆響,辛栢的棋子頓時起了裂縫。
辛栢的臉色有些異樣,他無聲無息的咧了咧嘴:“阿卿不愧是半步對弈者了。雖然只是半步,雖然還不成熟,但至少已有了落子的資格。不錯,有第三方插手。我的局,我和你,都成了他的棋子。所謂局中局,連環套,我以為我是螳螂,卻不想還有隻黃雀跟在後面。我步步算計,結果卻是為他人做了嫁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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