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一幕,卻是瞧得鄭斯瓔瞳仁劇痛。
她獨自佇立在宮門口,看著鄭誨轎子遠去,還有轎子後相攜的兩抹人影,眉間的寒氣幾乎凝為實質。
“……姑娘……您都瞧了好會了……這天頭愈發毒了……”侍立在旁的丫鬟惴惴不安。
鄭斯瓔動了動唇瓣,卻沒擠出半句話。她只覺一股熱流堵在心口,塞得她心慌,一口氣都喘不順暢。
臨近正午,日光愈毒,殿前一望無際的漢白玉廣場沒有絲毫庇廕,日光像融化的金水般淌下來,但凡看一眼,都覺晃得眼痛。
“……姑娘,您臉色有些不大好……小心中暑熱了……轎子就在那兒,咱們上轎回去罷……”丫鬟看了眼天頭,額角已滲出了熱汗。
鄭斯瓔忽的邁步的。沒有走向轎子,而是順著辛夷和江離的足跡,直楞楞往宮門走去。
“姑娘!這天熱的,請姑娘上轎!姑娘等等奴婢!”丫鬟忙不迭追上去,連同著頂轎子在後面追。
鄭斯瓔卻像中了魔怔似的,腳步帶風地往宮門去,眼神木著,脖子僵著,渾然不聽丫鬟的喚。
她就似丟了魂兒地往前衝。沿著辛夷和江離的路,恍若要追上二人,幾乎都不轉的眼珠裡,噙著白瘮瘮的熾火。
丫鬟並那轎伕根本就追不上。沿途的宮侍也被嚇壞了。堂堂鄭家大姑娘,像失心瘋般橫衝直闖,根本聽不進人話。
日上三竿,火辣辣的豔陽,將宮殿廣場上的每塊磚炙烤得火熱,何況是廣闊氣派的宮闕,步行穿過就像翻越火焰山。
那丫鬟和轎伕已經追得眼冒金花了,汗珠滾滾往下淌,跑起來也沒一絲風,然而打頭的鄭斯瓔卻腳步愈快,穿過大明宮,至太極宮,往朱雀門去。
“姑娘!”驀地,丫鬟一聲驚呼,終結了這場發癔。
原來鄭斯瓔的背影一個踉蹌,驀地就往前栽了下去,好在有宮侍及時扶住她,不然,鄭家大姑娘金貴的臉上還得添道疤。
丫鬟和轎伕氣喘吁吁地追上來,見得鄭斯瓔小臉滾燙,像爐子裡的燒鐵般,嘴唇卻是蒼白,額頭上冷汗汩汩。
“不好!姑娘這是中暑熱了!”“辣天頭下悶著氣走了半晌,能不燒著麼!”丫鬟和轎伕一言一語,急得直跺腳。
太極宮大殿廣場廣袤無垠,像個雪原般,四周空蕩蕩的,日頭還愈發毒,地磚都燒得冒煙了。
“這不是鄭大姑娘麼?”正當丫鬟和轎伕束手無策,忽聽得一個男聲傳來。
丫鬟抬眸一瞧,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撲通聲就跪下了:“拜見晉王爺!求王爺救救我家姑娘!姑娘她中暑熱了!”
來者正是李景霆。他目光在空轎子和雙目緊閉的鄭斯瓔間一轉,面無表情道:“五姓大姑娘家,本就身子嬌貴。這晌午日頭,不坐轎子,自己討哪門罪?”
“王爺容稟。我家姑娘不知怎地,出了大殿後就一句話不說,像是心裡堵著氣,直楞楞地往前衝,也不聽勸,兩宮都靠繡鞋走過來的,這才壞事了。”丫鬟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又看看唯一在眼前的李景霆,眼神愈發殷切了。
“求王爺救救我家姑娘!這天頭熱得,四下鳥兒都沒!偏生暑熱耽擱不得!奴婢一時找不到緊急的法子!”
丫鬟倒是忠心,一番話大氣不喘,也不顧自己都是兩靨燒紅,只管給李景霆磕頭。
李景霆的臉上毫無波瀾。明明是夏日,他這臉卻如嚴冬,呼呼地颳著風雪,看半眼就讓人心涼透了。
他盯著病態可憐的鄭斯瓔,毫無憐香惜玉,反而如看著個物件,若有所思:“王儉收鄭斯瓔為義女後,到底待她如何?你別拿外邊的話回本王,本王要聽真正的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