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後辛苦你了。三娘。
簡單的一句話,便將她甚至都不能理解的重任,交給了她,於是從此她話不敢大聲說,門不敢天天出,見著任何人都將剪子藏在袖中。
她活得像個老鼠。在跟她完全沒關係的棋局陰影中,胭脂下的皺紋一年比一年深。
“娘,您老說太平長大的話。女兒明白,世道不太平,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都不新鮮。”香佩並不能理解“太平長大”這四字的深意,只是看著秋三娘倦怠的臉,心疼地安慰道,“可既然娘這麼擔心,當年為什麼不讓我閨閣深鎖,而是來辛府當個丫鬟呢?”
秋三娘籲出口濁氣,將思緒拉回現實,嘆氣道:“我當然不願。足不出戶是最安全的。然而老爺不願。說就算望你太平,也不代表好吃懶做長成個廢物。得出來歷練,完成族令,往後認祖歸宗時,才服得過眾人,才當得起那個名字。”
“族令,又是族令。爹爹和我之間,就只剩下族令麼?打我記事起,我就再未見過爹爹。難道他也和世間臭男人般,嫌棄你出身花柳,姿色不再,便忘了我們娘倆麼?”香佩臉色一暗,不滿地嘟噥。
“不許這麼說老爺!他是為你好!他是個大人物,來見你太招搖,反而不安全。”秋三娘急得去捂香佩嘴,“平日影衛也常來,送米送糧,傳個口信什麼的,老爺念著我們哩。”
“他還真是看得起我娘倆。於是就傳來一道族令,讓我扮成丫鬟,進到辛夷身邊去,監視她和棋公子的動靜麼?”香佩撅起嘴,話是氣話,眸底卻都是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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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見過爹。不知道孃親常掛在嘴邊的“翎”,除是她的名字外還有什麼深意。連監視棋公子和辛夷為的什麼,她也不知道。
如果說秋三娘活得像老鼠。那她就活得像瞎子。
秋三娘無奈地搖頭,痛心地拉過女子,柔聲道:“老爺是做大事的,他的理由,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好好完成族令,別讓老爺失望。把辛夷和棋公子盯緊點,往後總是對你好的。”
“對我好?就是指什麼都瞞著我麼?”香佩抬眸直視秋三娘,委屈的眼淚兀地滾了下來,“從小,孃親不教我女工四德,就教我三省六部。爹派來的影衛,將治國疏略一堆一堆送。甚至不乏市面上根本買不到,只有豪門大戶才有的孤本。我繡錯一花針,娘不會說,我背錯一句《商君書》,娘卻能急得哭。娘,我爹到底是什麼人?我到底揹負了什麼命?”
看心愛的女兒哭,秋三娘自己的淚也下來了,她手忙腳亂掏出紅羅娟,為香佩拭眼淚,娘倆哽咽成一團。
“阿翎,你只需記得,你是被老爺選中的人,或者說,是被那一族選中的人。”
只說了這麼一句,秋三娘就沉默了。
命?又有誰過問過,她秋三娘自己想要的命呢?
普通老百姓,油鹽醬醋茶。她不過是想如此罷了。卻被莫名其妙地拱上了棋局中央,利益算計博弈富貴,曾經太遙遠的東西席捲而來,將她湮沒。
從此再由不得她。
她也由不得女兒。
要不要,選不選,進不進,接不接,她娘倆只能被這盤棋攜裹著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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