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鍾昧要嚇得神智糊塗,頸上利劍又猛地撤走,旋即,哐噹一聲,傳來劍尖和玉石地板碰撞的刺耳響。
鍾昧後怕地捂住脖子,定睛一瞧,才恢復力氣的腿腳,又被嚇得發軟。
江離手執長劍,劍尖向下抵地,一手負於身後,長身玉立,面色陰冷,微微凌亂的墨髮垂下來,拂過他發紅的眸,緊抿的唇,比劍意還銳利的目光,直直盯著遠方,這條視線上所有的東西都瞬息被斬斷,無形的空氣是,人也是。
“來人!召天樞臺五百影衛,親兵三千,府軍五千!給本公子殺到金翅樓去!把他李景霆,給我碾成肉醬!”
鍾昧一口氣沒緩上來,下一口氣又倒吸回去,戰戰慄慄道:“近萬人……那麼多人……都可以踏平臨潼關了……這,這要北上,一個錘子直接是謀反吶……”
“恩?”江離幽幽地掃了眼鍾昧,吐出一個字。
淡淡的一個字,連開始的怒氣也被壓抑,語調間都聽不出異樣。
但就是這一個字,卻如鬼神的審判鍘刀砍下,哐噹一聲,震得鍾昧心底一慌,靈臺片刻發懵。
“屬下不敢……”鍾昧磕絆出幾個字,直接嚇傻了。
江離點點頭,收回視線,然後開啟了殿門,是用劍尖挑開的,而當殿外所有人看到這副尊榮的江離時,也和鍾昧一般,臉一白,傻掉了。
“本公子不想說第三遍……召天樞臺五百影衛,親兵三千,府軍五千……給本公子……”
江離頓了頓,越說越慢,怒氣完全被隱藏,眸底的血意也退去,神色完全恢復了平靜,彷彿和方才殿裡的鬼厲,完全是兩個人。
然而,只是彷彿罷了。
因為隨著外表如昔,一股更駭人的戾氣,從他每個毛孔,每根骨頭,每塊肌膚間,毫無掩飾地散發出來,讓人就算不用眼睛看,用心最深處,都能感到本能的恐懼。
刷刷刷。所有官吏和影衛跪著倒退五步。
“給本公子血洗金翅樓。半個時辰後,出發。”
最後一句話說出,平常又平常,一絲波瀾都沒有。
卻幾乎同時,江離身上的戾氣猛地攀升至巔峰。
哐噹一聲,他手中的劍再次一斬地面,白玉地磚在令人心悸的刺響中,碎開蛛網般的裂縫。
官吏和影衛們呼吸都不敢呼吸了,聽著這幾條王命,連直接撞牆的心思都有了。
突然大量點兵,嚴苛到不近情理的半個時辰,要全員召齊出徵,千里赴關中,還與晉王爺抹脖子。任何一條拎出來,都蠻橫到殘暴,還是那種不容任何反抗的霸道。
四下死寂無聲。僵硬的官吏和影衛,冷汗小溪般滴答。
江離緊了緊手中劍柄,拖著長劍,劍尖抵地,頭也不回地往某個方向去,儼然是出殿的宮門,那兒連線一條官道,出蜀,直奔關中。
他竟是戎裝不著,寶劍不磨,就一個人直接騁馬北上,直接就要殺往金翅樓。
“完了完了!鬧大了,大了!趕快阻止公子!快去!”第一個緩過神來的鐘昧從殿內衝出來,變了臉色地大喝。
“誰不要命誰去啊!你們影衛常年滾刀尖,你們上啊!”官吏們聲嘶力竭,怕得眉目都扭曲了。
其他影衛紛紛湊上來,急道:“到底怎麼回事?從來未見公子發那麼大火,是跟辛姑娘有關罷?”
鍾昧來回跺腳,手足無措,卻自己都不敢上前攔江離,嘆道:“還能有誰?沒聽過,衝冠一怒為紅顏麼!辛姑娘被晉王擄到金翅樓了,公子這才大發雷霆,不,是大開殺戒!再不攔下,王業要完,整個大魏,都要完!”
“誰不要命誰去啊!”影衛和官吏們,同時臉色慘白,退後三丈。
“你們……哎!”鍾昧氣得打哆嗦,仰天長嘆一聲,眉間騰起股絕望的死灰氣。